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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公棚初体验(1994-1998)
1. 新事物的冲击
一九九四年春天，“建国鸽舍”已经营两年。三十平米的小店在市信鸽协会附近扎下根来，成了鸽友们聚集交流的据点。前半间货架上，鸽粮、保健砂、鸽药一应俱全；后半间的种鸽棚里，六对种鸽咕咕低鸣，其中包括“欧洲风”和它的子代们。
林建国坐在柜台后，正仔细阅读一本新到的台湾鸽刊。门被推开，吴老板风风火火地进来，手里挥着一份彩色宣传单。
“小林子，看看这个！天津的公棚赛，总奖金二十万！”吴老板把宣传单拍在柜台上，声音激动得有些变调。
林建国拿起传单。彩色印刷在当年还很罕见，上面印着宏伟的现代化鸽棚照片，旁边是醒目的标题：“首届京津公棚大奖赛——总奖金20万元，冠军独得5万！”
“公棚赛？”林建国皱眉。这个词他听台湾黄先生提过，但在大陆还是新鲜事物。
“对！你看说明：鸽友送45天以下幼鸽入公棚，统一饲养、训练、比赛。全凭鸽子自身品质，杜绝人为作弊！”吴老板指着宣传单上的条款，“每羽参赛费800元，送两羽赠一羽，咱们送六羽，实际才四羽的钱...”
“800元一羽？”林建国倒吸一口凉气。这相当于普通工人四个月工资，他店里一个月利润也不过千把块。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冠军五万啊！而且你看，”吴老板翻到后面，“前十名都有奖金，前一百名拍卖，拍卖款60%归鸽主。只要鸽子飞得好，名利双收！”
林建国仔细阅读规则。比赛设300公里、500公里、550公里三关赛，综合分速排名。公棚承诺“科学饲养、专业训放、全程透明”，还邀请各地鸽友代表监督。
“这...靠谱吗？”林建国迟疑。他听说过南方有些公棚跑路的传闻。
“天津这家是体委下属企业办的，正规！我已经打电话问过了，现在报名过半，鸽位有限。”吴老板压低声音，“我打算送十羽，你要是愿意，咱们合伙。赢了奖金对半分，输了风险共担。”
林建国心动了。五万元冠军奖金，对任何人都是天文数字。更重要的是，如果能在公棚赛取得好成绩，“建国鸽舍”的名声将一飞冲天。
但他手头能送公棚的幼鸽不多。种鸽只有六对，每年产出有限，还要留种、还要卖钱维持店铺。
“让我想想，明天给你答复。”
2. 父亲的反对
晚上打烊后，林建国把宣传单带回家。父亲正在阳台上喂鸽，夕阳给老人花白的头发镀上一层金边。
“爸，你看看这个。”
父亲接过传单，戴上老花镜。看了许久，他慢慢摇头：“公棚赛...鸽子送进去，就不是你的了。”
“怎么说？”
“统一饲养，你的养鸽技术就用不上了；统一训练，你的训放心得就没用了。全凭鸽子自身血统和运气。”父亲放下传单，“建国，咱们养鸽人，讲究的是‘人鸽合一’。你把鸽子送进公棚，等于放弃了‘人’的那部分。”
林建国明白父亲的意思。传统养鸽，从配对、孵化、开家、训放到比赛，每一个环节都凝聚着养鸽人的心血和智慧。好鸽遇到好养手，才能发挥最大潜力。而公棚赛剥离了“养”的过程，只比拼鸽子的先天素质。
“可是爸，现在时代变了。台湾、欧洲都在办公棚赛，这是趋势。”
“趋势...”父亲望向鸽棚里正在哺雏的“黑水沟”。这羽老鸽已经八岁，依然精神矍铄，每年还能出一两窝蛋。“你爷爷常说，养鸽如养心。你把心交出去，还能叫养鸽吗？”
母亲端着饭菜进来，听见父子对话，插话道：“我不管什么心不心，我就问：送一羽鸽子要800块？六羽就是4800！咱家一年能挣几个4800？”
“如果赢了，冠军五万...”
“如果输了呢？4800打水漂！”母亲放下碗，声音提高，“建国，这两年你开店，家里刚宽松点，别又折腾！”
林建国沉默了。他知道母亲说得对，4800元对他们家来说是笔巨款。但心底那股冲动，像春天的野草，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想起了台湾黄先生的话：“大陆赛鸽要发展，必须引入现代赛制。公棚赛是职业化的第一步。”
那一夜，林建国辗转难眠。凌晨三点，他悄悄起身，来到阳台。月光如水，洒在鸽棚上。“欧洲风”警觉地抬起头，红褐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发亮。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林建国轻声问。
鸽子当然不会回答。但林建国心中已有答案。
（这一章未完，故事续在明天的风里, 敬请期待后续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