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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鸽奴》 41~60 上一篇    下一篇
作者:航瑞鸽舍  来源:转载   阅读:  分类:收藏文章  发布时间:2012-12-8 16:39:40  
鸽奴 41
关于翔子出事有两种版本,一种是被害人、也就是本案涉及到的那个女孩子的父母、同时也是本案的目击者的说法;另一种就是本案的嫌疑人翔子的说法。
女孩子的父母这样说:“我们上高中的女儿近一个时期迷恋上了网络,而且网上爱恋上了一个无业的男孩子,遭到了我们做父母的强烈反对。于是,固执的女儿便离家出走了。我们四处寻找我们的女儿,几乎找遍了所有女儿可能去的地方,却音讯皆无。昨天傍晚,有人发现女儿在一个未完工的建筑工地上出现了,我们便急忙赶到了那个建筑工地。是一个建筑工人告诉我们,女儿刚才就在一个未完工的四层楼的楼顶站着。我们立即跑向那个建筑工人说的那个楼顶,当我们跑到楼顶后,发现一个男人死死地搂住我们的女儿,我的女儿拼命地挣扎着。我们冲着那个男人大声地吼道:你放开我的女儿!那个男人听到了我们的喊声,有些慌张。女儿趁机挣脱了那个男人,转身从楼顶跳下……”
翔子说:“当时我正在建筑工地上做工,突然发现一只鸽子落到了那座未竣工的楼顶上,那只鸽子太像我的冠军男孩了。于是,我扔掉手里的活儿,跑上了楼顶。在楼顶我意外地发现一个满脸泪水的女孩子站在楼顶上,女孩子发现我的突然出现,大声地要我别过来。我明白了,女孩子是要跳楼轻生呀。我忙劝说女孩子想开点,千万别做傻事。可是女孩子不听我的劝说,一步一步地向楼边沿走去。我跟女孩子说了很多,并趁女孩子不备突然冲上去,死死地将女孩子抱住。就在这时,一对中年男女突然出现在楼顶,他们要我放开他们的女儿,我一愣神的时候,女孩子挣脱了我,跳楼了……”
无论翔子怎么辩解,警方还是将翔子带走了。
我信翔子的话,可是我信有什么用呢?好在那个轻生的女孩子没有死,但是生命垂危,正在医院抢救着。我祈盼着这个轻生的女孩子能够及早地苏醒过来,还翔子一个清白。可是,如果这个轻生的女孩子永远醒不过来,翔子就要永远蒙受不白之冤吗?
我思来想去,觉得不能坐以待毙,应该想办法为翔子洗清冤屈。我首先想到了那个软馈走翔子冠军男孩的赵局长,说真的,我从心里往外地讨厌这个笑里藏刀、玩弄骗术的家伙,如果现在媚姐不在美国趴窝,我真的犯不上去找这个赵局长。可眼下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去赵局长那里碰碰运气了。我去找大侃,想让大侃陪我一起去找赵局长。
大侃已经听说翔子出事了,而且他不知道是从哪儿听来的演义版。说是翔子强奸后杀人灭口,将被奸女孩推到了楼下,制造女孩跳楼自杀的现场。基于翔子的案情的严重,大侃觉得找赵局长也无济于事。
我没有和大侃解释太多,我也没必要和他解释太多,只是问他:“你到底想陪我去不?”
大侃好像发现我一脸的不悦,想了想勉强地说:“那就去呗,反正去了也没用。”
我说:“你刚才说的都是道听途说,具体怎么回事,咱们问问赵局长。我一百个不相信你刚才说的,翔子能干那蠢事?”
大侃说:“你是不知道,你走了以后,翔子大病一场,挺长一段时间连屋都不出,很少与我们接触,好像精神出了问题,他可能一直没走出丢鸽子的阴影。”
我说:“咱们都是朋友,不能眼看着翔子在里面押着吧,看看翔子嫂疯子似地见人就哭,哭得我心都快碎了。”
大侃再没有说什么,跟着我一同去找赵局长了,但我看得出他挺不情愿的。
赵局长好像知道了翔子的案子,但他不知道嫌疑人是翔子。一提到翔子,赵局长却不唠翔子的案情,大谈特谈起了翔子的冠军男孩:“这小子的冠军男孩配我的桑杰士09原环,真是最佳的配对,它们的两羽子代鸽今年鸽会三百公里一个四名,一个九名,看看五百公里吧,我想准错不了。现在翔子家东北男孩一羽都没了吗?”
大侃回答说:“不都让那帮南方蛮子偷走了吗,就剩你手里那羽冠军男孩了。”
赵局长听了大侃的话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东北男孩的确不错,他家还有别的血系的鸽子没?”
大侃说:“他就玩东北男孩,连窝让人端了。”
赵局长又遗憾地摇了摇头:“凭这小子的养鸽子的手法,他的鸽子都差不了。”
我听了赵局长的话,我的肺快要气炸了,我们心里急得快火上房了,他倒好,还企图玩软馈这套路子,还贪婪着我们鸽友手里的鸽子。
我强压住心中的怒火,语气平和地对赵局长说:“赵局,您过问一下,我们觉得翔子真的是受冤枉的。”
“受冤枉的?”赵局长摇了摇头说,“现在下这样的结论为时还太早。我们不能轻易相信被害人父母的,当然我们也不能轻易相信翔子的,我们办案主要靠证据说话。现在苦于没有充分的证据能证明翔子的话真实性。这类案子只有等,没有别的好办法。”
“等什么?”我问赵局长。
“等被害人醒过来就一切真相大白了。”赵局长有些无能为力。
我有些急了:“如果被害人一辈子醒不过来,或者她没抢救过来死了呢?”
赵局长想了想说:“那翔子可就遭罪了,他就是满身是嘴也不好说清呀。”
我真是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了,可是,我真的又不敢轻易地暴发,我没什么可怕的,可是翔子怕呀!人哪,做糖不甜做醋酸哪!这种人也就是坐在这么个位置上,不然就这么个诈翅法,早就让他歪头了。
大侃可能看出我在强压怒火,害怕把事情搞砸,忙说:“赵局,我们大家都了解翔子,他肯定做不出那种事。您想想办法,帮翔子洗清冤屈。”
赵局长好像没听见大侃的话,更没理会我的表情变化,他的思维根本就没在翔子的案子上,因此他问我们:“金子死了以后他的那些鸽子都哪儿去了?”
大侃说:“他弟弟银子养着呢。”
赵局长接着说:“他有点好东西,据说他有几只沾雷伯铁将军的血,不知道真假?”
大侃说:“肯定是金子哥吹牛,能沾雷伯的血?全中国也没几只呀。”
赵局长若有所思地点着头:“这辈子能拥有一只沾雷伯血的,那玩鸽子就玩到了最高境界了。”
我真是没心思坐在这里听这位赵局长咯达牙,因为我的心里快急死了,翔子正在水深火热之中,而面前这位我们心中的救世主却一边品着茶,一边贪婪着鸽友的鸽子、憧憬着他的最高境界。娘的,我清楚他不会帮翔子,因为我们手里没有他想往的沾雷伯血的鸽子。
鸽奴 42
离开了赵局长的办公室,大侃推说家里有事,走了。
我去哪儿呢?我犹豫了,翔子嫂正在家焦急地等待着我的消息呢!我和大侃来找赵局长时,翔子嫂就说啥要跟我们一起来,我考虑到翔子嫂的情绪,说啥也没让她跟我们一起来。现在翔子嫂正盼着我的回音呢,她把希望全寄托在了我和大侃的身上。可是,我回去跟翔子嫂说什么呢?如果我把真实的情况告诉翔子嫂,我能想象得到翔子嫂心里唯的希望一下子破灭了,那翔子嫂还不得疯呀!所以我死也不能说人家赵局长不帮翔子,可是如果我欺骗翔子嫂,说赵局长帮翔子,以后怎么办?所以,经过一番思考,我决定暂时先不能去见翔子嫂,实在躲不过去的时候,再说吧。我想我应该先去医院,去看看那个女孩子目前的情况,或许她在好转,或许她已经苏醒过来了,如果是这样,翔子可就有救了。
我来到医院后得知,那个轻生的女孩子仍然在ICU病房接受急救,听那个女孩的主治医生说,目前女孩虽然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仍然没有苏醒过来的迹象。女孩将如何发展仍然是个未知数。我站在ICU病房外,观察着那个带着呼吸面罩、被那些叫不上来名的医疗器械包围着的、仍然昏睡着的女孩,心中暗暗祈祷,祈盼着女孩子快些苏醒,祈盼着她苏醒后能说句公道话,使翔子早一天洗清不白之冤,不然翔子会窝囊死的,翔子嫂会被逼疯的。
突然,我的身后传来了一阵哭声,这哭声很熟悉,像翔子嫂的哭声。我回过头,果然翔子嫂正跪在一对中年男女面前,泣不成声地哭诉着什么、乞求着什么。我忙上前,企图扶起翔子嫂,可翔子嫂死活不肯起来,仍然在乞求着那对中年男女救救翔子。
出乎我的意料,那对中年男女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不讲人情、不讲道理,面对哭得死去活来的翔子嫂,他们显得很无奈。
男的说:“我们当时看到的真的只是这些,他当时真的是死死地抱着我的女儿,是我们的喊声以后,女儿才挣脱他,转身跳楼的,我们说的真的是我们当时所看到的,我们向你保证,我们真的没撒谎。”
女的也说:“我们当时真的只看到这些,他的确死死地抱着我的女儿,开始我们还以为他就是女儿网上认识的那个无业青年呢,现在我知道不是了。”
翔子嫂哭着说:“咱家翔子真的是个好人,他是不会做蠢事的,你们就相信咱家翔子说的话吧,他说的一定是实话,他不会撒谎,你们就放过他吧!”
我还是尽力地将翔子嫂扶起,然后十分感激地冲那对中年男女说:“我们家属相信你们说的话,我们从心里感谢你们!也请你们也相信翔子,他是在救你们的女儿,翔子是天底下难找的好人,如果你们的女儿醒过来就好了。”
我所以这般说,我认为他们所说的和翔子说的情况是吻合的,翔子也说当时他死死地将那个女孩抱住,而翔子抱住那个女孩的目的是不让她跳楼轻生,所以如果女孩的父母能坚持这样说,一旦女孩醒过来,能说明当时的真实情况,翔子就有救了。退一百步讲,如果轻生女孩短期内没醒过来,或者永远醒不过来的话,我想法院也不好定翔子的罪,我听说法院办案子要靠证据,而女孩父母所看到的能说明什么?翔子死死地抱住女孩不撒手,是怕女孩轻生跳楼,翔子应该是英雄。
翔子嫂硬要给那对男女磕头,却被我生拉硬拽劝阻了。我费了好大的劲才将翔子嫂劝离了医院。翔子嫂爱翔子,他们从前邻居住了几十年,青梅竹马,感情深厚。翔子嫂离不开翔子,翔子也离不开翔子嫂,他们虽然日子过得不富裕,但是他们的日子过得很充实。我真的是从心里往外地羡慕他们,羡慕他们的感情,羡慕他们有滋有味的生活。
翔子出事了,翔子嫂心中的大树倒了,她生活的希望没有了,她的精神崩溃了。是呀,翔子嫂的生活中不能没有翔子。世界上最了解翔子的莫过于翔子嫂了,所以她信翔子的话,在她看来翔子一辈子不会撒谎,翔子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我和翔子嫂走出了医院,她便急三火四地问我:“赵局长答应帮翔子了吗?”
我安慰翔子嫂说:“放心吧,天下的鸽友都是一家,他会帮翔子的,不过咱得给人家时间,让人家把事情了解了解。”
翔子嫂又问:“你和他说没说翔子说的是真的,因为翔子一辈子不会撒谎?”
我说:“我能不说吗,我说了不止一遍。因为我了解翔子,翔子这辈子也没撒过谎呀。”
翔子嫂问:“你说的他信吗?”
我说“他信,他信我说的。”
翔子嫂听了我说的话,有些放心地长出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我真害怕那个赵局长不信,那翔子可就遭罪了。”
在这个时候我只能这样违心地回答翔子嫂,虽然我回答翔子嫂时心里忐忑不安的,但是我只能用善意的谎言来缓解翔子嫂的过激的情绪。我真的看不下去翔子嫂情绪反常跪在那对男女面前哭诉着的情形;我真听不得翔子嫂悲痛欲绝的哭声。
我安慰翔子嫂说:“我觉得翔子应该没啥事,那个女孩的爸妈看到的只是翔子死死地抱住那个女孩不放,这不正应了翔子说的吗,翔子是怕她跳楼才抱住她不放的,翔子是在救那个女孩。况且,刚才我听主治医生说,那女孩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虽然暂时还苏醒不过来,我想早晚得醒过来,她一醒过来就真相大白了。另外,我觉得那女孩的爸妈也不像不讲道理的人。”
听了我的话,翔子嫂似乎心里有缝了,她有几分放心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为了缓解一下翔子嫂的情绪,我转移了话题:“今天早晨我去你家,才知道你们把房子卖了。嫂子,你们为什么把房子卖了?”
翔子嫂抬头看了看我,说:“听翔子说救你命的乡亲们生活很艰苦,比我们还苦,他们需要钱救急,有了钱他们就有希望过上好日子了,可是我和你翔子哥没钱,所以,我们就把房子卖了。”
听了翔子嫂的话,我不由得惊呆了。
鸽奴 43
我做梦也想不到蛇山子的三十万汇款是翔子汇去的,是翔子卖了他们家唯一的房子凑足三十万汇去的。
翔子嫂说:“翔子上次去见你回来后,就是睡不着觉,后来狠心把房子卖了,把凑足的三十万汇走了,就踏实了。第二天他就找了一份建筑工地开吊车的活,翔子说得对,人家救了军师的命,咱再苦再难也要回报人家,只要咱们有手有脚,只要咱能走能动,只要咱不怕吃苦不怕受累,咱就渴不着饿不着。”
我被震撼了。
接下来,我什么也没跟翔子嫂说,我清楚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都没有办法表达我内心的震撼。我默默地将翔子嫂送回了她的娘家,我的眼窝却是湿乎乎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时,我的电话叫了起来,是杏仁儿眼打过来的。这是今天我接到她的第二个电话了,第一个电话是今天早晨,我告诉她我没有回眼镜的公棚,而是回到了A市,因为翔子出事了,而且我把翔子出事的详细情况和她说了,并告诉她我决定去找那个公安局的赵局长,救他帮忙。现在她又打来电话,显然是想知道找赵局长的结果。
我接通了她的电话,果然电话那边杏仁儿眼有些急不可耐地问我:“怎么样,那个赵局长愿意帮翔子吗?”
我老实地回答:“他说翔子的案子只能等,娘的,他又跟我们玩软馈那套路子,琢磨起沾雷伯血的鸽子了。”
“沾雷伯血的?”杏仁儿眼说,“他成心不帮翔子,是吧?”
我说:“他干脆没往心里去。不过,我分析了一下情况,好像翔子应该没啥事。”
杏仁儿眼说:“翔子是好人,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救翔子。”
我说:“翔子是好人,好人一定能平安的。另外,我告诉你,汇给蛇山子的三十万是翔子汇的。”
“翔子?”杏仁儿眼有些吃惊。
“对!”我补充说,“是翔子卖了他家的房子,凑足了三十万汇去的。”
杏仁儿眼沉默了
……
翔子是谁?翔子是我纯粹的铁哥们儿,一点杂毛都没有的铁哥们儿,如果翔子有,当初我会毫不犹豫地想到汇给蛇山子的三十万一定是翔子,可是翔子他没有,他除了有一屁股饥荒以外只有这个赖以遮风挡雨的房子了。我为什么第一个想到是杏仁儿眼汇的款,因为我认为她首先是有,另外她是个好人。可我怎么也想不到翔子会把他家唯一的房子卖了,做梦也想不到呀。翔子嫂也够伟大的呀,她爱翔子,她想让翔子睡踏实觉。她豁达,她是个了不起的女人,一般女人做不到。所以呀,谁也别说谁多伟大,谁也别说谁多高尚,翔子和翔子嫂应该说是生活中再平凡不过的无人问津的小人物了,可是他们却能舍弃家中唯的财产,去拯救苦难中的蛇山子的父老乡亲们,关键是翔子没有,这才是真正的伟大,真正的高尚。抗震救灾,翔子没捐一文钱,而那些巨富们眼都不眨一下,一出手就是成百上千万,关键他们有,他们捐出成百上千万,丝毫不影响他们的正常生活,他们仍然住豪宅、坐豪车,高枕无忧,山珍海味吃腻味了,真的假的也说不清反正一个劲地往粗粮馆里钻。而翔子呢,却是揣着一屁股的饥荒寄人篱下,光着脚走路,为了一家三口的温饱而挣扎着。你说谁伟大?谁高尚?
我想着,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前妻的少年宫对过的那家曾经给我带来一夜暴富的咖啡厅。我和这里有感情,这里曾经让我拥有,在这里可以看到我的前妻。我依旧选择了靠窗的可以看到妻的座位坐下,和以往一样要了一杯说是现磨制的38元一杯的咖啡,没滋没味地一小口一小口地舔着。我想看看我老婆,我从心里想看看我老婆,我想她了,真的很想很想。
看了看时间,离妻下班还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挺难熬的,小口地舔着咖啡,大口地抽烟,一脸无奈的翔子总是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我能想到,不善言辞的翔子一定反复地和公安的重复着那句话,如果我不抱紧她,她就会跳楼的。公安一定要问翔子,你上那个没盖完的楼顶上做什么?翔子一定这样回答,去抓那只很像冠军男孩的鸽子。公安一定会笑翔子胡说八道,因为他们不能理解养鸽人。越想心里越难受,越想心里越没缝。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有跟着着急上火。但是,我坚信,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翔子是好人,他一定会没事的。
窗外,起风了,接着天阴了下来,要下雨。
窗外阴森森的,咖啡厅内也随之暗了下来。想想老婆吧,想老婆也挺幸福的。细想,老婆这辈子嫁给了我这种不负责任的男人也挺不幸的,世间没有卖后悔药的,如果有,我宁可卖血也要买回来。想想妻,我真的是对不住人家。记得我得儿子那天,正赶上鸽会500公里比赛,为了回家等鸽子,把妻一个人丢在医院,结果鸽子没等来,妻把儿子生了。妻见到我后,半句也没责怪我,而是强忍着分娩后的虚弱问我,鸽子飞回来了吗?妻真是善解人意。可是给我老婆接生的医生说话可够损的,她说我为了鸽子老婆孩子都不要,鸽子比老婆孩子还重要?纯他娘的放驴屁,到什么时候也是老婆孩子重要。现在想起来,人家不是误解我,而是我的所作所为不能不让人家这样想,人家一定认为他们面对的是个疯子!
窗外,雨终于下了起来。雨点虽然不大,却挺密的。
我不小心舔干了杯中的咖啡,不好意思端着空杯坐着,只好又要了一杯,这回我反复地告诫自己小心点舔,省着点舔,因为它实在是不经舔哪!
窗外,雨还在没完没了地下着。妻终于撑着一把红雨伞从少年宫内走出,妻还是那样迷人。
我从咖啡厅出来,任凭雨淋,紧紧地跟在妻的后面。看着在风雨中的妻,我想起了眼镜,风雨中的妻多么的需要人帮助,可是这个时候的眼镜一定正在公棚内忙活着鸽子。妻的命够苦的,这辈子偏偏碰上的都是鸽奴,信命吧。
妻竟直地向儿子的幼儿园走去,妻一定是去接儿子。
果然,妻走进了幼儿园,不多时妻从里面抱着儿子走了出来,妻娇小瘦弱的体格抱着四岁多的儿子,风雨中,她的脚步沉重而艰难地迈向不远处的公交车站,她每迈出一步都好像狠狠地踏在了我的心上。
我的心刀绞般的疼痛,我的心碎了。
我必须冲过去,必须冲过去接过妻怀里的儿子,我必须冲过去替妻撑起那把遮风挡雨的雨伞,我必须冲过去……,可是,我的脚步移动起来却十分的艰难,我有些胆怯。是呀,妻问我你是回来看我们娘俩儿的吗?我怎么回答?儿子问我你是我爸爸吗?我又如何回答?我犹豫了。此时,我不像个男人,我恨我自己。
在我犹豫不决时,一辆我熟悉的黑色轿车开了过来。是眼镜?我的心里一下紧张起来。
眼镜从车里钻出,一把夺过妻怀里的儿子,然后将儿子塞进车里,妻也随后钻进了车里。轿车一溜烟地从我的眼前驰过,消失在风雨中。
我傻眼了,我恨我自己,为什么不抢先一步冲上去,结果眼巴巴看着眼镜把我的老婆儿子夺走。
我呆站在那里,浑身浇得像个落汤鸡。
鸽奴44
我不知道在雨里站了多久,我突然感到冷了,从心里往外地冷了,我周身打颤,心在流血,此时我才真正意识到,我还深深地爱着我的前妻,我才真正地意识到,我的生活里不能没有她,同时我也真正地意识到眼镜是我的敌人,不共戴天的敌人,你死我活的敌人。
眼镜的出现,使我失去了可能挽回败局的机会,穿长袍没有会不着亲家的时候,好在我就在眼镜身边,我有的是机会,无论你的公棚开得多么公正,我也一定要在鸡蛋里面挑出骨头来。此时,我失去了做人起码的善良,我有些丧心病狂了。
雨,还在没完没了地下着。
我鬼使神差地来到了我从前的家的楼下,我大脑一片空白地在楼下四处寻找着眼镜的那辆车,如果一旦发现那辆车在,丧心病狂的我会不计后果地冲上楼……然而,我没能找到那辆车。抬头,我从前的家的窗内一片漆黑,显然妻和儿子没在家。娘的,眼镜把她们娘俩儿拉哪儿去了?
我又毫不迟疑地冒雨来到了曾经的老丈人家的楼下,我仍然在老丈人家的楼下四处寻找着眼镜的那辆车,如果我一旦发现那辆车在,我同样会毫不犹豫地冲上楼……然而,我同样没能找到那辆车。抬头,老丈人家的窗内闪着光亮,或许老婆孩子在老丈人家。
那晚,我疯了,确切地说,我疯狂了。
那晚,眼镜真幸运;那晚,我也很幸运。
我来到了我离开A市前曾经和翔子一起喝酒的那家小饭店,我说不清我喝了多少酒,总之,那天我很想很想喝酒。要不是我接到了大侃的电话,那天我一定会醉死在这里。
大侃在电话里让我过他的茶楼去一趟,没说啥事,只说有好消息要告诉我,是关于翔子的好消息。
大侃的茶楼里聚集了不少的鸽友,大家突然发现了我的到来,喜出望外地跟我又搂又抱,鸽友见鸽友真亲。
大侃偷偷地告诉我,刚才他接到了赵局长的电话,他在电话里说,让我们放心,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把翔子放出来。我有些半信半疑,上午我和大侃去求他时,他还一副无奈相,然后玩软馈那套路子,还没隔夜呢,他为什么会突然又帮翔子了?我真是琢磨不透这位赵局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跟官家人打交道太累。
我问大侃:“他开出什么条件了吗?咱可没有沾雷伯血的鸽子?”
大侃想了想,说:“没有,他没讲任何条件。”
我有些不大相信:“怎么会呢?”
大侃也眨了眨眼,然后说:“接到他的电话我也有些出乎意料,他的话说得真的很诚恳,我当时听了挺感动的。”
我陷入了思索:这就怪了!
鸽友们今天探讨的话题最多的是各家公棚马上就百公里训放了,训放完就开始按实际存棚羽数收参赛费了,而公棚百公里训放能不能放到位?我没心思听他们东一句西一句的。我一直在琢磨那个赵局长为什么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我分析无外乎有两个原因,一是我们走后赵局长反思了,良心发现了,面对着翔子的冠军男孩有些不好意思了;二是我们走后他与翔子的办案人员联系了,得知翔子的案子很难定,要放人。于是,他借坡下驴,送个人情。思来想去,后者的可能性最大。无论什么原因,总之通过赵局长的电话,我看到了希望,翔子有救了。
我实在是没心思在茶楼里听他们的高谈阔论,我要把赵局长来电话的消息第一时间告诉翔子嫂,给翔子嫂一个安慰。
我离开茶楼时,天,还是没放晴。我只有叫了辆出租车,当我来到翔子嫂家楼下时,我发现有一个人坐在马路的边石上,任凭雨淋,却是一动不动,好像在等什么人。我下了出租车,走过去,定神一看,是翔子嫂。大半夜翔子嫂一个人坐在这里干什么?
我来到了翔子嫂身边:“嫂子,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翔子嫂抬起头,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我,我明显地看到翔子嫂的眼里充满着泪水:“我在等翔子!”
翔子嫂的声音很弱,但却是很坚定。
看着翔子嫂,我的心好痛好痛,我急忙将刚得到的好消息告诉她:“嫂子,刚才赵局长来电话了,他说让我们放心,他一定尽快想办法把翔子放出来。”
听了我的话,翔子嫂的眼里立即闪动着希望,含在眼窝里的泪水终于流淌出来:“真的?翔子很快就要回来了?”
我肯定地冲翔子嫂点着头:“真的,是赵局长亲口说的,他亲口说的让我们放心。”
翔子嫂相信地点了点头,然后自言自语:“我就说翔子会很快回来的,我了解翔子,他是不会做那事的。”
我说:“嫂子,这下你放心了,回家吧。”
翔子嫂又是点了点头:“你也回家吧。”
翔子嫂走了,她仍然在自言自语,却听不清她说什么。
我也该回家了,可是我的家在哪儿呀?
我的电话又叫开了,是眼镜?我的肺要气炸了,大半夜,他打来电话是在向我挑衅?还是向我炫耀?
我接通了电话,出乎我的意料,他问我:“你朋友翔子的事办得咋样了?”
我停顿了一下,马上变得趾高气扬起来:“没问题,公安局的赵局是我朋友,他刚才还来电话,安慰我别着急,让我放心,他很快就将翔子放回来。”
眼镜说:“那太好了,我打电话是想告诉你别着急,一定要把翔子的事办妥再回来,公棚这里挺好的,你放心吧!”
我犹豫了一下,问:“你现在在哪儿?在公棚吧?”
眼镜回答:“我刚才去了趟A市,现在正在回公棚的路上。”
我心说,娘的,这小子倒还诚实。
……
雨,还在下。
鸽奴45
赵局长态度的突然转变,使翔子的案子出现了新的转机。公安机关的办案人员真是专业,人家知道从哪儿下手,知道哪儿是案子的突破口。他们首先查证了两个环节,一是有工地工人证明轻生女孩曾在未竣工的楼顶上站着,说明女孩有轻生的动机;二是有工地工人看见楼顶上的确落了一只鸽子,翔子跑上楼顶抓鸽子之前与他人说那只鸽子很像他的,证明翔子是在上楼顶抓鸽子时偶然发现了女孩。从而证明了翔子的供词是可信的,认定翔子犯罪显然缺乏起码的证据。而轻生女孩父母的所见到的当时的场景与翔所说的并不矛盾,恰恰证明了翔子所说的是真实的。
这天,我接到了翔子嫂的电话,要我去他娘家,说是一会儿翔子就回来了。我兴奋至极,飞一般地来到了翔子嫂的娘家,发现翔子嫂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席。
我问翔子嫂:“翔子啥时回来?”
翔子嫂目光呆滞地看了看我:“不知道,但他今天会回来的。”
我又问:“是谁通知你说翔子今天回来?”
翔子嫂摇了摇头:“没有谁通知我,不过翔子今天一定能回来,我都为他准备好了酒席。”
“没有人通知?”我有些莫明其妙,“你凭什么说翔子今天一定回来?”
翔子嫂目光仍然呆滞地看着我,好一会儿,她说:“感觉。”
我明白了。
我心说,翔子嫂呀翔子嫂,翔子的案子很复杂,需要时间,尽管赵局长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在帮翔子,可是他也必须找到释放翔子的充足的理由。所以呀,今天翔子嫂怕是要失望了。我真担心,如果今天翔子嫂一旦失望,她的精神防线真的有可能崩溃,因为今天翔子嫂的行为就有些反常,她的目光呆滞的我有些恐惧。
我和翔子嫂对坐着,我一枝接着一枝地抽烟,翔子嫂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房门。
生活往往就是这样,奇迹可能就在身边。
终于,奇迹发生了。房门开了,翔子出现了。
翔子嫂站起身,笑了,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怎么才回来?来吧,吃饭吧!”
我被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惊呆了,好像翔子两口子在演戏,翔子嫂真神了。
翔子拍了拍我:“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等我。”
翔子的话音未落,有人敲门。房门开了,那个轻生女孩的父母出现了,当他们发现翔子时,一下子跪在了翔子面前,千恩万谢。
原来就是在刚才,他们的女儿终于苏醒过来了。
……
翔子不是犯罪嫌疑犯,而是勇救轻生女的英雄。轻生女孩的父母对翔子千恩万谢的,翔子什么也没说,只是苦苦地笑了笑。然后转过脸对我说:“落在楼顶那只鸽子太像我的冠军男孩了。”
我就说过翔子是好人,好人就一定有好报。
……
翔子的事平息了,我便立即动身回到了眼镜的公棚。我要寻找一切机会,实施我的鸡蛋里面挑骨头的计划,因为我认准了眼镜是我的敌人,他从我的眼皮底下夺走了我的老婆和儿子,这大概就叫夺妻之恨吧。
我回到公棚的第二天,网络上出现了一则暴炸性的贴子,这是一个在鸽界引起强烈地震的贴子,就连国外都有明显的震感。
引发大地震的贴子是雷伯发的。
一个养了一辈子鸽子的老人的一个贴子,引发了中国鸽界一次空前的大地震。在中国赛鸽公棚向何处去的关键时刻,老人挺身而出,在用大量细节证据揭露一些公棚不择手段作弊损害鸽友利益的同时,指出了中国赛鸽公棚的唯一出路必须实行奖金赛。
雷伯的贴子有说服力,他甚至把像耿秃子、六哥他们公棚作弊的每一个细节都公布于天下。说起来这里还有我和杏仁儿眼的功劳呢!
雷伯选择在这个时候发这种暴炸性的贴子,一定有雷伯的用意,因为近期各家公棚就要百公里训放了,训放结束按实际存棚羽数公棚就将向鸽友收取参赛费了。雷伯的贴子无疑像一颗重型炸弹炸碎了无数家公棚老板的发财梦,惊醒了那些蒙在鼓里的善良的鸽友们。雷伯的贴子发布还不到半天,点击率超过了一百万人次。
雷伯是谁?雷伯是鸽界的传说,是鸽友们心中的神,是鸽界当之无愧的领袖。雷伯的贴子有极大的影响力,鸽友们信雷伯。
我看了雷伯的贴子后,真是心花怒放,痛快极了,就像一块卡在我喉咙里半辈子的浓痰一下子吐了出来,我想很多鸽友一定像我一样地痛快。
我首先想到了杏仁儿眼,我兴奋地拨通了她的电话,结果令我大失所望的是杏仁儿眼的电话处在关机状态。我又想到了我行我素,可是我在网上寻找了无数次,却找不到我行我素的踪影。我不明白他们都怎么了?我有些替杏仁儿眼担心,她可是一直在极其危险的的环境里工作,怕不会出现什么危险吧?
这时,有人敲我的房门。
眼镜一脸阴云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雷伯的贴子按说对他的公棚半点影响没有,他干嘛沉着脸?
我问:“看了雷伯的贴子了吗?”
眼镜点了点头,却低沉地说:“我要连夜出趟远门,我想把公棚交给你几天,行吗?”
出趟远门?我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心说,不会是跟我前妻有关吧?我随口问:“去哪儿?”
“B市。”
B市?现在雷伯和杏仁儿眼都在那里,他去那里做什么?
眼镜将一份近日公棚工作计划交给我,说:“这是这几天鸽子喂养和家飞的安排,我回来就放百公里。”
我接过了计划,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眼镜接着说:“你可能不知道,棚子后面有一个种鸽棚,里面的鸽子要特别喂养,那是一批特殊的鸽子,它们和我们的生命一样重要。”
“种鸽?”我的心里有些惊诧。
眼镜的眼里闪着信任:“交给你,我放心。”
我又是机械地点了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眼镜又信任而且十分友好地拍了拍我的肩,然后转身走出了我的房间。
我望着眼镜,一时说不清为什么,觉得他挺好的。前几天,我疯狂的时候,杀了他的心都有,可是,当人家就站在我的面前,我又下不得牙了,实在是说不清为什么。我不清楚眼镜去B市干什么?好像他的心情很沉重。
鸽奴46
第二天我起的很早,尝试一下当公棚老板兼教练的感觉。
我带领着众兄弟们严格执行眼镜的饲养及家飞计划的每一个步骤。然后,我揣着一颗好奇的心来到了棚子后面眼镜所说的种鸽棚。不来不知道,一来真的是吓了我一大跳。这里会有这么多优秀的种鸽,足足有一百多只。我虽然鸽子玩的不精,但是不谦虚地说,在我接触的养鸽子的圈子里,我的鉴赏能力绝对不比别人差。我发现这里的鸽子的确是一批十分优秀的赛鸽,甚至无可挑剔。突然,我的眼前一亮,我竟然发现一只我十分眼熟的鸽子,不会是我当初为了救翔子卖给奔驰的那羽汉斯、威利里奇的国王号之子吧?那是一羽我花16万元费了好大劲才买到手的,我卖给奔驰后,听翔子说不知道怎么又到了大侃手里,今天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我急不可耐地钻进棚里,一把抓住了那羽我熟悉的鸽子,细看,果然如此,正是我的国王号之子。我手里捧着失去子很久的国王号,心跳加速。翔子不是说我的国王号在大侃手里吗?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呢?当我稳住情绪,抬起头,又意外地发现了一只我熟悉的鸽子,是翔子的冠军男孩?我忙又抓起那羽鸽子,果然我没看错,真的是翔子的冠军男孩。翔子的冠军男孩不是在赵局长的手里吗?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呢?我愣住了,我实在没有能力解开其中的迷团。再看,我发现棚子里其余的鸽子左脚都清一色地套着金色的足环,而且足环上都明显地刻着一个字母“L”,我不明白:“L”是什么意思。眼镜啊眼镜,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的心里在不住地问自己。
眼镜走了好几天也没回来,在这当中我几次试图与杏仁儿眼联系,想了解一下雷伯的病情,也想知道一下她现在的处境,可杏仁儿眼总是处于关机状态;我几次试图在网上寻找我行我素,好久没跟他聊天了,挺想他的,这小子挺有自己的观点的,可是却没能在网上找到他,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他不出现?
在眼镜离开的日子里,鸽界发生了很多的事情。耿秃子在鸽友们的强烈要求之下,不得不放百公里。由于雷伯的贴子的作用,耿秃子放百公里那天鸽协派出了强大的监管阵容监管,加上大批醒悟了的鸽友的自发参与,使耿秃子没有办法,只有按规矩办,结果实际集鸽总数才不足三千只,而百公里训放前网上还公布六千多只呢。鸽友问耿秃子为什么一下子少了那么多鸽子?耿秃子回答得很小儿科,家飞丢了。几天的功夫家飞丢了几千只?唬弄傻子呢?耿秃子没有办法,放了百公里后,结果当天只见了不到二百羽鸽子。在愤怒的鸽友们的的要求下,耿秃子不得不宣布停止比赛,耿秃子的公棚倒闭了!
六哥的日子比耿秃子好过点,百公里归巢差不多八百羽,鸽友们认为六哥的棚子一定也会像耿秃子的棚子一样,因为八百只鸽子所收参赛费充其量不过五十万,他二百多万的奖金拿啥发?眼瞅着赔钱吗?可是,出乎鸽友们的意料,面对八百羽归巢鸽,六哥面不改色心不跳,公然声称,一切按规程办,就是只剩一只鸽子,奖金也照发不误。大家不清楚六哥葫芦里想卖什么药?
而耿秃子倒大霉了,越烂眼眼越招苍蝇。正在他毒火攻心的时候,他意外地接到了法院的一张传票,耿秃子被六哥告了,六哥说耿秃子欠他二百万元。耿秃子傻眼了,他不清楚,他什么时欠六哥二百万呢?可是,听说有耿秃子给六哥的欠条为证,而且欠条上还有耿秃子的画押为凭。
我听说后心里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有耿秃子画押为凭?哪个手指画得押?不会是耿秃子被砍掉的那个食指吧?耿秃子有罪遭了。
鸽界乱套了。
许多公棚在放完百公里后,网上纷纷打出公告,退还鸽友的鸽子,取消比赛,宣布倒闭;还有一些公棚公然改了规程,由原来的死规程改打奖金赛;还有的公棚干脆耍臭无赖,网站一关,一言不发。都是雷伯的一个贴子的作用,雷伯真伟大。
这天,我意外地发现棚子后面的种鸽棚里鸽子炸棚了,鸽子相互之间乱撞,而且不停地在棚内乱飞,有些鸽子甚至没命地往网子上撞,甚至撞的头破血流。我的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我不知道它们怎么了?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种鸽棚里的鸽子炸棚的当天晚上,我在网上发现了一则暴炸性的消息:鸽界的领袖雷伯去世了。我看了这则消息,脑袋像炸开了一样。我忙给杏仁儿眼打电话核实,可是杏仁儿眼的电话仍然处于关机状态。杏仁儿眼呀杏仁儿眼,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这段时间一直关着机呢?你要把我急死呀!我又急忙在网络上寻找我行我素,这小子好像是鸽界的万事通,他一定会知道雷伯的消息,可是,他却没在网上。无奈,我只有给眼镜打电话了,我要告诉他,我必须马上离开公棚去见雷伯,去验证网上的传说的真实性,而且我一分钟也不能等,因为雷伯是我的大恩人。然而,眼镜的电话也处于关机状态。娘的,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找谁都找不着呢?我真的是一分钟也呆不下去了,我必须马上去B 市,去验证网上的传说。可是,眼镜偏在这个时候把公棚扔给了我,简直是在折磨人哪!我快疯了!
接着我又听到不少关于雷伯去世的传说,甚至有的传说还带有传奇色彩。有人说,雷伯死了,雷伯的鸽子便在空中没完没了地飞,甚至大半夜它们还在不停地飞。直到雷伯的尸体火化了,那些鸽子才结队一头扎进火化场的大烟囱里,与雷伯一同火化了。
我一天内给眼镜挂了无数次电话,可是可恨的眼镜却一直关机。我真想把棚子丢下,马上去B市。可是又实在不忍心,做人不能这么做呀,可是,我真的是放不下雷伯。我快急死了!
这天晚上,眼镜终于回来了,他是左臂上戴着黑纱回来的,是他的父亲去世了?
我没心思管那么多了,一头闯进了眼镜的办公室,冲着一脸阴云的眼镜说:“你可回来了,我现在必须去B市!”
“去B 市?”他抬起了头,看着我。
“对!”我说,“我现在就走!”
眼镜想了想,摇了摇头说:“不用去了。”
“不用去了?”我有些莫明其妙。
眼镜接着说:“我已经替你把老人送走了,老人很安祥,但是,他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等来中国鸽界的春天。”
“你……?”我张大了眼睛审视着我面前的眼镜。
鸽奴47
眼镜是什么人?他认识雷伯?
眼镜思索了一下,继续说:“老人走得很从容,老人是揭露了那些黑棚作弊的内幕以后走的,老人是完成了他的最后心愿走的。”
听了眼镜的话,我的心在颤抖,我明白了,当初雷伯把我和杏仁儿眼掌握的耿秃子和六哥他们公棚作弊的资料要去,并要求我们不要继续冒险,雷伯是在保护我们哪,雷伯是怕我们出现危险。
眼镜的眼窝有些湿润了:“老人临闭上眼时脸上充满了必胜的笑容,他坚定地说,中国的赛鸽运动的春天不会太远了。赛鸽运动本来应该是一项公平、干净的运动,那些黑心的公棚老板不应该呀,他们不应该为了几个钱而玷辱赛鸽运动,他们真的是不应该呀!说完,老人安祥地走了。”
我的心在滴血,一位老鸽奴是在苦苦地恳请求着,是在声嘶力竭地呼唤着。可是,中国赛鸽运动的春天在哪儿呀?应该说她就在这位老鸽奴的心里;在那些善良的鸽友们的心里。
眼镜说着抬起了头,长叹息道:“是呀,我们有理由相信,中国赛鸽运动的春天一定会到来,但是需要有一大批人的不懈努力,中国赛鸽运动的春天是等不来的,我们不能辜负老人的希望呀!”
眼镜说着从紧贴心口的口袋里取出一个叠得方方正正的纸包递给我:“这是老人临终前让我带给你的。”
我接在手中,急忙打开,首先我看到的是那片仍然散发着浓浓香气、颜色鲜红的两瓣梅。两瓣梅呀两瓣梅,传说中的神奇之物,却也没能帮雷伯战胜死亡,也没能使雷伯转危为安。是呀,生活中往往就是这样,善良往往被罪恶战胜,正义往往压不倒邪恶。
托着两瓣梅的是雷伯的亲笔信,是老人留给我的临终遗言:
军师:
你小子是好样的,你正直,你善良,你勇敢,你有智慧,鸽界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你可能意识不到,你的所作所为正在唤醒那些善良的却是蒙在鼓里的鸽友们,甚至有可能唤醒那些还存在一点点良知的公棚老板。
我走了,我是带着希望走的,因为有你们,因为你们正在为正义而战,所以,我已经看到了中国鸽界的希望,看到了中国赛鸽运动的春天。是呀,冬天就要过去了,春天还远吗?
我深深地感谢你的两瓣梅,我清楚她是一位老人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是她陪着我一直走到人生的最后,她帮我与病魔、与死亡抗争,她给我力量,给我精神上支柱,使我完成了我的临终前最后的心愿。我走了,我把她留给你,让她陪伴你,陪你一同与邪恶抗争,她会保佑你平安,保佑你战胜邪恶,还鸽友公平,还鸽友一片蓝天。
你现在工作的公棚老板和你一样,是个有正义感、有智慧的青年,他也一直在为正义而战,你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相信他。
你所在公棚的那些种鸽都是我的铁将军的后代,这是我唯一留给你们的,它们是我所有的遗产,它们个个都是好样的。相信它们吧,它们在给你们带来快乐的同时,还会给你们带来惊喜。国外很多玩鸽大家都在垂涎三尺地盯着这些优秀的铁将军,记住,这些优秀的铁将军永远属于我们中国人,我相信你们一定会把它们发杨光大,一定让它们为咱国人争光争气,让它们永远在中国的蓝天上翱翔。我心里明白,你一直放不下你卖给奔驰的那些鸽子,我们几经努力,也只能把你的那羽国王一号之子搞到手,其余的我们实在没有办法搞到了。还有翔子,一个天下难寻的好青年,他甚至把他家的唯一财产卖掉支助贫困之中的蛇山子的百姓,我们不能让他们一家三口没房住。他放不下他的东北男孩,好在他的唯一的冠军男孩已经回到我们手中,让他试着用他的东北男孩子和铁将军作种,我想一定会出现更优秀的后代。
想想我的一生,从我记事那天起,我就发狂地爱上了鸽子这些可爱的小精灵。鸽子给我的一生带来了无穷的乐趣,也给我带来了很多的烦恼。鸽子使我的一生很充实,使我一直在希望中生活。
我走了,我真的不舍得走啊,我舍不得你们,舍不得钟爱一生的鸽子,舍不得这个充满着活力和神奇的世界,雷伯还没跟你们处够;还没跟那些可爱的鸽子处够;还没有跟这个世界处够。雷伯还想和你们一起与邪恶战斗到底呢,可是现实是残酷的,是没有办法抗拒的,雷伯没能等到赛鸽运动的春天,不过,请你们永远记住,雷伯永远和你们在一起,永远和你们在一起与邪恶战斗到底!
雷伯一直有件事放心不下,你一定要听一个老人临终的劝说,把老婆孩子接回来吧!爱鸽子没有错,但是如果为了鸽子丢了老婆孩子可就大错特错了。你的老婆她是个很好的女人,而且她始终深深地爱着你,还有你可爱的儿子,他正盼着你回家呢!
坚信吧,中国的赛鸽运动的春天已经不远了,我们一同呼唤吧!雷伯
我的眼睛被泪水模糊了。
鸽奴48
雷伯死了。
尽管眼镜对我说,老人走得很欣慰,走得很从容,但我的心里清楚,雷伯是带着遗憾走的,因为他没能等来赛鸽运动的春天。
雷伯死了。
我没能看到他老人家最后一眼,他就走了,他是制造了赛鸽界一场空前的大地震以后走的,他是在赛鸽界引暴了一颗巨型炸弹之后走的。老人是我心中的英雄,我想他也一定是全国三十万鸽友们心中的英雄。
雷伯死了。
雷伯用尽全身的气力,声嘶力竭呼唤着赛鸽运动的春天,老人是在呐喊声中倒下的,可是,老人却是二目圆睁,是呀,老人死不瞑目。
雷伯他实在不应该死,他是鸽界的神,是鸽界的领袖,是鸽友心中的大英雄,鸽友们需要他,赛鸽运动需要他。可是,雷伯他老人家真真切切地死了,他真的死了。好人为什么要死呢?而像耿秃子、六哥之流却还活着。
我捧着雷伯的遗书,哭了。
我哭得很伤心,雷伯是我心中一位伟大的老人,一位有正义感的老人,一位和蔼可亲的老人,我真的还没跟老人处够呢!
我哭得很委曲,雷伯是我的精神支柱,他却丢下了我,走了,我像是一个孩子一下丢了娘,从此无依无靠。
我哭得很无奈,哭得一点办法也没有,两瓣梅都没能留住雷伯呀!
我的泪水落顺腮而下,湿润了雷伯的遗书。
什么时候一只温暖的手拍在了我的肩上,我抬起头看着仍然是眼窝湿润的眼镜,我很想解开心中的疑惑:“你……?”
“回家吧!”眼镜打断了我的话,“他们正等着你呢!”
“他们?”我的仍然疑惑着。
眼镜接着说:“你的老婆孩子盼着你回家呢!他们娘俩儿不能没有你,回去吧,好好过日子,好好养鸽子。”
眼镜说着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递给了我:“这是她写给你的。”
“她?”我接过眼镜递上来的信。
信是我的前妻写给我的:
老公:
我想你了,儿子也想你了,你累了吧?该回来了吧?我和儿子等你呢!
我们分手以后,我认识了一个和你一样痴迷鸽子的鸽奴,他是我的好朋友,在与他接触中,他让我读懂了你,让我深深地理解了你,一个人为了自己的钟爱而活着,并不懈地为自己的目标奋斗是充实的,是幸福的,追求幸福没有错。是他告诉了我,你现在是在冒着风险为了还鸽友一个公平而工作着,你挺伟大的,真的。
那天,我突然接到了你的电话,可是你在电话的那头却不讲话,我在电话听到了你那里凄惨的风声,听到了奇怪的叫声。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但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你可能遇到了危险。我和儿子在电话里没命地呼喊,我们的嗓子喊哑了,可是,你仍然没有回音,我和儿子快要急疯了。儿子哭着要我陪他去找爸爸,他说爸爸可能要死了,我的心碎了,我和儿了哭着抱在一起,那个时候我和儿子真的是很无助,你知道吗,我真的不知道你在哪儿,如果那天我知道你在哪儿,就是在天边我也要马上去找你,可是我不知道呀!那天,我和儿了经历了一辈子都忘不掉的担心和恐慌。是很长时间以后,我终于拨通了你的电话,才知道你是安全的,你真坏,你为什么不给我们娘俩儿报个平安呢?你知道我和儿子在和你失去联系的分分秒秒里是怎么渡过的吗?
几天前,儿子发现有一只你从前的鸽子飞回到了你的鸽舍,从前它迷失了,后来它终于找到了方向,回家了。我和儿子知道鸽子是你的心肝,于是,我和儿子特意去了鸽市,买了玉米、豆还有麦子,以前不知道粮食这么贵,我和儿子精心地饲养它,它现在很健壮,它好像是只雄鸽,因为它叫起来时总是原地转圈。我是猜的,等着你鉴别呢,因为你是专家。昨天,儿子要我带他去鸽市,他害怕这只鸽子孤独,要给这只鸽子买个伴,我告诉儿子,一定要等爸爸回来,听爸爸说,给鸽子找伴不是随随便便的事,这里有科学,只有科学配对,才能生育出优良的后代。
刚才,我又和儿子上楼盖去清扫了你的鸽舍了,我和儿子几乎每天都要去清扫鸽舍,我们想让鸽舍干干净净的。我和儿子虽然努力了,可是仍然有一些死角我们没有办法使它干净,因为鸽舍顶端太高,太危险,我不敢上去,儿子一定要上去,我强硬地阻止了他,怕出意外,只有等你回来自己清扫了。
当初,在老婆孩子和鸽子面前,我让你作出选择,你选择了鸽子,你真笨,其实老婆儿子和鸽子完全可以一起选择,为什么偏要把他们分开呢?
老公,别忘了,老婆是你的;儿子是你的;家是你的。如果累了,回家歇歇吧!


看完了妻的信,我的心碎了。
我清楚,妻在信中提到的他认识的和我一样的痴迷鸽子的鸽奴说的一定是我面前的眼镜。
眼镜真诚地说:“我真羡慕你,你有一个深深地爱着你的老婆,有那么可爱的儿子,回家吧,他们等你呢!”
我认真地冲眼镜点了点头。
为了解开我心中的疑团,我问眼镜:“你一直在帮我,是吗?为什么?”
眼镜想了想说:“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于是,眼镜讲述了关于他的故事。
鸽奴49

那晚,是眼镜的讲述,使我真正了解了他,认识了他,同时也解开了我心中的疑团。
眼镜,是我给他取的绰号,其实他姓曲名勇,他的年龄比我还小两岁呢。他玩鸽子比我早得多,在他懂事时起,他就发了疯似地喜欢上了鸽子,有点像雷伯。至于他为什么痴迷上了鸽子,他自己也没办法说清楚。是呀,有哪位鸽友能说清为什么喜欢鸽子呢?说不清,反正就是喜欢,没有原因,是胎带来的吧?
曲勇的老爸是个挺精明的商人,生意做的早,赚了不少钱,因此,曲勇不差钱,他在鸽子身上也投了很大的注。可是,他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当然,赛鸽运动就是这样,不一定投入的大,回报就多。据说,咱国内有一位名声显赫的鸽友,在鸽子上投入大的惊人,好像投进去有一个亿,在他的鸽舍里差不多世界各国所有名家的鸽子他都有,堪称是世界名鸽大全,有些老外不得不到他那里买鸽子。就是这么一个大得让人咋舌的大玩家,这么多年,他连一个公棚冠军都没拿到过。曲勇和人家相比,九牛一毛。不过曲勇每年往各家公棚送的鸽子也不下几百羽,可是进奖的却没几只,别说拿冠军了,曲勇很清醒,他认为自己的鸽子不行,因此,他积极找原因,他毫不气馁,一条道跑到黑。可是,那年他在打耿秃子的公棚时,发现了一个他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的问题,于是,他迷惑了。
那次耿秃子的公棚百公里训放后,网上公布他有二十一羽鸽子归巢,而且有几羽名次还挺靠前的。一共送去二十二羽,百公里能归巢二十一羽,相当可观了,曲勇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等他如数交清了参赛费后,公棚再次训放,他的二十一羽鸽子一下子就剩两羽了。他有些不理解,为什么一下子会丢这么多。平时少言寡语的他虽然不理解,但他还是把这个解不开的疙瘩埋藏在了心里。
第二年,在耿秃子的公棚他同样遭到了厄运。百公里训放后,网上公布他有二十多羽鸽子归巢,可是,交完参赛费后,再次训放,他的鸽子全军覆没,曲勇好像悟出了里面的奥秘,耿秃子够黑的。
曲勇的未婚妻,一个精明、漂亮的女孩子,长着一对标志的杏仁儿眼,她叫姗姗。姗姗看出了其中的问题,也读懂了曲勇的心,于是,她下决心要帮助曲勇解开这个迷团。正巧,耿秃子的公棚急招一个电脑员,姗姗觉得机会来了,她背着曲勇决定去应聘,她要深入公棚内,打探究竟,讨个说法。她终于打进了耿秃子的公棚,开始了她的潜伏计划。然而,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姗姗遭到了色胆包天的耿秃子的强暴。
曲勇如同睛天遇劈雷,他几乎丧失了理智,那段日子,他睁眼就是耿秃子强暴姗姗的情形,闭眼还是耿秃子强暴姗姗的情形,他整日茶饭不思,他的精神几乎崩溃了。姗姗是他钟爱着的女孩,是他的心,是他的肝,是他的生命,是他的全部呀!曲勇决定孤注一掷,姗姗失去的桢操一定要用耿秃子的生命来尝还。
又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丧失理智的曲勇怀揣锋利的砍刀偷偷地潜入耿秃子的公棚,他要亲手杀了耿秃子,以解心头之恨。就是在那天夜里,他认识了鸽界的传奇人物雷伯。是雷伯及时阻止了他的鲁莽之举,是雷伯让他变得冷静下来,是雷伯改变了他的命运。
那晚,他和雷伯进行了一番长谈,这是他一生一世忘不掉的夜晚。雷伯给他讲清了一个道理,要铲除耿秃子这类恶人,犯不上与耿秃子换命,用一条有价值的生命去换一条烂命,不值。应该想办法搞清他作弊的内幕,然后让他身败名裂。当时,精神恍惚的他听不进雷伯的劝说。那晚,雷伯给他讲了一个关于大象的故事。
在原始森林里,生活着一群大象。
那一年,森林里阴雨连绵,细菌繁衍,一只小象病了。大家知道大象是从来不躺着睡觉的,因为大象的身躯庞大,躺下后内脏相互挤压,就将死亡。所以,无论怎样,大象是不能倒下的,倒下就将预计着死亡。小象病了,它实在支撑不住了,它就将倒下了,倒下去的小象就将死亡。奇迹发生了,大象们轮换着,两只大象一组用身躯夹着小象,为了不让小象倒下。最终,小象没有倒下,而是战胜了病魔,生存下来。
雷伯讲完了关于大象的故事后,这样说:“人,也是一样,到什么时候也不能倒下,人,活的是一种精神,人一旦精神崩溃了,剩下的也只能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所以,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坎坷,都要挺直了腰板,面对!决不能倒下!”
雷伯讲的多好啊!
曲勇听信了雷伯的话,放弃要杀掉耿秃子的举动,他挺直了腰板,他要活出个精神来;他要活得堂堂正正;他要像雷伯一样,成为鸽界的领袖;他要为铲除世间黑棚而活着;他要为还鸽友一个公平而活着;他要为还赛鸽一片蓝天而活着。
不久后的一天,曲勇接到了姗姗的电话,姗姗告诉他,她已经和耿秃子结婚了,并宣布他们的关系结束了。听到姗姗和耿秃子结婚的消息后,雷伯断言,姗姗一定是要在耿秃子身边卧薪尝胆,最终搞垮耿秃子的不会是别人,一定是姗姗。
曲勇没有说什么,他的眼里闪着仇恨,他的眼里闪着刚毅,他的眼里闪着希望。
正是在那天,曲勇走了,他是昂着头、挺着胸走的,他走时一个眼泪疙瘩没掉,他走得很男人。
是雷伯给他指明了一条路。
鸽奴50
曲勇按照雷伯的安排,来到了距A市不足百公里的雷伯的养鸽基地,这里有雷伯一生的积蓄,这里有雷伯的希望,这里也就是如今曲勇所经营的公棚。
按雷伯的话说,想板倒几个黑公棚容易,但是想让中国的公棚一片光明却很难。这需要从上至下,方方面面的共同努力,特别是需要鸽友们的警省,要冲破根深蒂固的传统束缚,谈何容易呀!所以,我们必须首先打出个样来,克服一切困难,冲破一切阻力,坚持奖金赛。
曲勇来到了雷伯的养鸽基地,他看到了雷伯精心培育出的那些铁将军的后代,他看到了一个现代化的公棚,他信心大增,希望就从这里开始。于是,他打出了中国公棚首张明片——奖金赛。
能想象得到,打惯了死规程的鸽友们不认可奖金赛,他们宁可眼睁睁地上当受骗,也不愿意打奖金赛,导至公棚鸽源匮乏,使公棚步履艰难,那个赛季,公棚集鸽不足千羽,会员不足百人。但是,曲勇相信只要坚持走下去,鸽友们一定会有认可的那一天。
一天,曲勇去A市参加省鸽协的一个会议。那天,A经历了历史上一场罕见的特大暴风雨,冒烟起的暴雨比瓢泼的还大;暴风大得掀翻好几座楼的楼盖。暴雨挡住了曲勇的视线,他的车没有办法在路上行驶,不得不打开双闪停下来,避雨。就在曲勇刚刚停下来时,他突然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位女子撑着雨伞抱着一个孩子,冒雨在路上艰难地前行着,突然,又是一阵暴风吹来,掀翻了女子撑着的雨伞,接着女子摔倒在地。曲勇急忙下车,搀扶起女子和孩子,然后将母子搀扶到他的车上。
“谢谢你!”女子感激地向曲勇道谢。
曲勇打量着面前被雨水淋得湿漉漉的女子,他发现女子很美,美得让他心里有些发慌。
女子怀中的孩子歪着头打量着曲勇:“你是爸爸吗?”
女子忙说:“这孩子想他爸爸了,见谁问谁。”
曲勇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笑了,他问孩子:“想爸爸了?你爸爸呢?”
没等女子回答,孩子抢先说:“爸爸一定和他的鸽子在一起。”
“鸽子?”孩子的话刺痛了曲勇最敏感的神经,“你爸爸他养鸽子?”
听到曲勇的问话,孩子兴奋了:“爸爸养了很多的鸽子,妈妈说,鸽子是爸爸的命。可是……可是……”
曲勇问:“可是什么?”
孩子歪着头看妈妈:“妈妈,你说爸爸的鸽子没了,是真的吗?”
女子笑了,笑得很勉强:“妈妈也是听人说的,你爸爸的一个好朋友需要钱救急,听说爸爸把所有的鸽子都卖了。”
孩子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脸对曲勇说:“爸爸没了鸽子,爸爸一定哭了。”
……
那天,就着车窗外的暴雨,女子向曲勇讲述了一个男人的故事。
这个男人就是他的丈夫,确切地说是她的前夫。那是个视鸽如命的家伙,鸽界小有名气,堪称是智多星——军师。就是这个军师,在老婆孩子和鸽子的选择上,他竟然选择了鸽子。曲勇瞪圆了眼,心里一百个不理解,什么军师,纯粹是个蠢透腔了的蠢货,八成是个疯子!或者脑袋让门框挤了,再不就是猪脱生的。
车窗外,雨好像小了一点儿。
曲勇说:“我送你们回家吧!”
女子摇了摇头:“不了,雨小了,我们自己回去吧。”
曲勇说:“不用客气,我和孩子的爸爸应该是朋友。”
“朋友?”女子有些莫明其妙。
“对!”曲勇说,“确切地说,我们是鸽友,天下鸽友是一家嘛。”
女子有些惊诧:“你也养鸽子?”
曲勇笑了,笑得很难看:“和他一样痴,和他一样傻。”
……
那天起,曲勇和女子成了朋友,那天他知道了女子姓柳名虹。
不久后的一天夜里,曲勇突然接到了柳虹儿子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哭了,说妈病了,他找不到爸爸了。曲勇连夜驱车赶往A市,第二早晨赶到了柳虹的父母家,及时地将柳虹送到了医院。后来,曲勇知道了,正是那天,那个视鸽如命的疯子抛下了病榻之上的妻子远走他乡了,据说也是为了鸽子。
曲勇接柳虹出院那天,他特意准备了一束红得发紫的玫瑰花,他向她发誓,他要用心照顾她们母子一辈子。然而,柳虹拒绝了他。
柳虹说:“我永远是他的,儿子永远是他的,家永远是他的,因为他爱我和儿子,因为我和儿子爱他。等他在外面跑累了,他就该回家了。”
曲勇被柳虹的话深深感动,他真为那个不负责任的疯子高兴,他有这么个深深爱着他的妻子。
以后的日子,他仍然是柳虹的好朋友。
这天夜里,曲勇接到了雷伯的电话,要他在公棚内安排一个人。雷伯在电话里说:“这小子是个为了正义敢于冒险的家伙,在鸽界小有名气,外号叫军师。”
“军师?”曲勇不由得一楞。“是A市的军师吗?”
“你们认识?”雷伯在电话里问。
曲勇想了想说:“如果我们说的是一个人的话,我好像认识他的老婆,不,是他的前妻。”
雷伯说:“他是咱自己人,他是一个有正义感的好小子,为了正义他甚至不怕死。安排在你那里主要是想让他避避风头,这小子闯大祸了,耿秃子和六哥他们恨死他了。”
“明白!”曲勇像接受了一项艰巨的任务。
……
我恍然大悟,原来雷伯是有意安排我来曲勇的公棚的,他是为了保护我。
我来公棚一段时间后,曲勇证实了我就是柳虹的前夫,那个视鸽如命的疯子,那个脑袋让门框挤了、猪脱生的家伙。那天在曲勇的办公室,我发现了他桌上我老婆的照片时,我的双眼在冒火,他从我那双冒火的眼睛里,看到了我爱我的老婆很深很深。
……
这天,曲勇又接到了雷伯的电话,雷伯要求他立即去A市,做好两件事。
雷伯在电话里说:“A市有个叫翔子的鸽友,是军师最好的哥们儿,现在翔子摊上了倒霉事,被抓进去了。你去A市找公安局的赵局长,只有他有可能帮助翔子,赵局长也是玩鸽子的,他想得到我的铁将军。所以,你带上两只铁将军,直接去找他,用铁将军作条件,让他想办法解救翔子。另外,现在赵局长手里有一只鸽子,是翔子的冠军男孩,想办法用铁将军把它换回来,那是翔子的命根子。另外,上次翔子摊事时,军师为了救翔子把他家所有的鸽子卖给了奔驰,你想办法把这些鸽子都赎回来,现在我掌握的侃鸽茶楼的大侃,他手里有一只国王号的儿子,无论花多少钱也要把它买回来。”
曲勇放下雷伯的电话,立即动身去了A市。
曲勇见到了赵局长,开门见山:“是雷伯让我给你送两只他的铁将军。”
赵局长听罢,先是瞪大了眼睛,然后在椅子上跳了起来:“你说什么?雷伯的铁将军?”
曲勇点头说:“对,是雷伯让我特意送过来的。”
赵局长有些迫不及待了,当他抓起铁将军后,一阵惊喜若狂的审视:“是雷伯的铁将军?”
曲勇心说,你的眼睛是干吗的?是屁股眼儿?明眼人一眼就能认出雷伯的铁将军。因此,曲勇说:“雷伯的铁将军的足环上都刻着代表雷伯的拼音字母‘L’。”
赵局长急忙看了一阵子铁将军的脚环,然后连连点头:“是雷伯的铁将军,是难得的宝贝!”
曲勇觉得到向赵局长摊牌的时候了:“赵局长,雷伯的两只铁将军归你了,可是雷伯想麻烦你帮忙做两件事,对你来说都是举手之劳的事。”
赵局长抱着鸽子不撒手,嘴上忙说:“你说,你说!”
曲勇说:“翔子是雷伯的好朋友,也是咱鸽友,他……”
“翔子是我朋友!”赵局长打断了曲勇的话,“翔子的事我正在想办法,你回去转告雷伯,请他放心,我在最短的时间里让翔子出来。”
曲勇接着说:“那可太好了。另外,你现在手上有一只翔子的冠军男孩,你有了雷伯的铁将军,我想把冠军男孩带回去,你看行吗?”
赵局长迟疑了一下,然后看了看手里的铁将军,忙说:“可以,可以。”
事情出奇地顺利,雷伯的铁将军真灵。
接下来,曲勇轻而易举地从大侃手里买回了我的国王号之子。虽然开始双方在价格上出现了一点的分歧,但最终还是以十万元顺利成交了。
再接下来,曲勇没能找到奔驰,据说这小子去了欧洲参加一个什么名鸽拍卖会。
曲勇把雷伯吩咐的一切事办妥后,打算返回公棚时,老天爷突然变了脸,起风了,下雨了,雨虽然不大,却挺密的。曲勇想起了柳虹,他看了看时间,觉得此时柳虹一定又在冒雨接她的儿子,便驱车赶到了柳虹儿子的幼儿园。
正巧赶上柳虹来接儿子,于是,曲勇便将柳虹他们娘俩儿送回了家。一路上,曲勇心里暗骂,娘的,那个疯子应该也在A市,他怎么会忍心让他的老婆冒这么大的雨来接儿子呢!
那天,正是那天,我眼睁睁地看曲勇把我的老婆孩子接走,当时我快要发疯了。
……
曲勇回公棚没几天,雷伯在网上发布了一则爆炸性的贴子,引发了鸽界前所未有的大地震。
正是雷伯发贴子的当天晚上,曲勇接到了他曾经的未婚妻姗姗的电话,要他马上赶到B市,说雷伯急着见他。
曲勇立刻意识到,雷伯可能要不行了。
鸽奴51
天快亮时,心急如焚的曲勇赶到了医院。
守在雷伯床前的姗姗发现一脸疲惫的曲勇推门进来,抬起头,那双标准的杏仁儿眼里闪着悲伤和绝望。曲勇从姗姗的眼神里验证了他的判断,雷伯的生命就要走到尽头了。
曲勇的推门而进,使一直紧闭着双眼、不住地喘着粗气的雷伯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他眼也没睁,他的声音很吃力,但却是很肯定:“大勇来了?”
“是我,雷伯!”曲勇急忙上前。
雷伯听了曲勇的声音后,吃力地睁开了眼睛,抬起了瘦得皮包骨的手,招呼曲勇坐下。曲勇一把握住了雷伯的手,望着几乎是脱了相的雷伯,他想哭。
雷伯却笑了,虽然老人笑得很勉强,但笑得却是很轻松,老人的声音沙哑、微弱:“就是在刚才,我美美地做了个梦,我梦见了在鲜花盛开的春天里,碧蓝的天空中翱翔着无数只鸽子,那情形美死了。看来上天是公道的,在我要死的时候,把一个这么美好的梦送给了我。”
“雷伯……”曲勇一时不知道应该对雷伯说什么,“雷伯你不会死的。”
雷伯笑了,笑得仍然很勉强:“死,可怕吗?人,总是要死的,这是任何人也抗拒不了的事实。其实,死一点都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恶人还活着,而且他们仍然在做恶,他们仍然在祸害人,在祸害那些善良的鸽友,在祸害那些本该属于蓝天的鸽子,在祸害本来应该是纯洁的赛鸽运动……”
雷伯说到气忿时,不住地干咳起来。
姗姗心痛地一时不知所措:“雷伯……您……”
曲勇忙说:“雷伯,咱们不说这些,咱……”
雷伯抬了抬手,打断了曲勇的话:“雷伯这辈子活得值了,可爱的鸽子陪我走完了一生,又有你们这些有正义感的年轻人在我身边,雷伯值了。雷伯不怕死,因为雷伯对死有准备,雷伯对死看得很开,可是,遗憾的是雷伯没能亲眼看到赛鸽运动的春天,但是,值得雷伯欣慰的是还有你们,还有无数为正义而战的鸽友,我想,赛鸽运动的春天不会太远了。”
曲勇想让雷伯高兴,他说:“雷伯,您说的对,您的那个贴子威力真大,没等赛结束,现在就有一些黑棚垮了,鸽友们拍手称快。”
姗姗也说:“昨天,我听说有一家公棚的老板上吊了。”
雷伯长长地叹了口气:“中国鸽界的混乱局面到了不整治不行的时候了!这几天,我想了很多,直到我要死的时候,我才真正弄明白,单靠我们这些人单枪匹马,孤掌难鸣啊,我们的努力,充其量可以搞垮几个黑棚子,真正拯救不了中国的赛鸽运动,所以呀,我们不得不承认,我们走了不少的弯路。现在我想明白了,要想拯救中国赛鸽运动于危难,必须想尽一切办法,让这项运动引起高层的重视,出台一整套的管理措施,像凶猛的打击‘黑球’风暴一样,打击黑棚,否则……”
雷伯说着,又是一阵让人撕心裂肺的干咳。
好一阵雷伯止住了干咳,认真地说:“雷伯相信你们,相信你们一定能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机会,来完成雷伯的心愿。军师那小子道眼比较多,够机灵的,能成点大事。雷伯相信你们,相信你们都是好样的。”
曲勇说:“雷伯,我们明白了,您放心,我们不会让您失望的!”
雷伯接着说:“雷伯的铁将军是雷伯希望,是雷伯的命啊,我死后,它们就属于你、军师还有那个翔子了,养好它们,它们是不会让你们失望的。另外,军师的那个铁哥们儿翔子是个很无私、很意气、很善良的小伙子,为了帮助蛇山子办药厂、解救贫困中的乡亲们,他能把他家的唯一的财产房子卖了,一般人是做不到的,他的行动真的让我十分的感动,所以,必须想尽办法把他的房子赎回来,他们一家三口不能没房住啊!再有,军师是个好小子,六哥他们那么打他,这小子连眼都不眨一下,真是一根筋。可是,他实在是不应该为了鸽子连老婆孩子都不要了,所以,你们一定要想办让他们一家三口团圆。”
曲勇认真地听着雷伯的安排,不住地点着头。
雷伯说着,从贴心口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叠得方方正正的纸包,递给了曲勇:“回去以后,把它交给军师,我要对他说的话都在里面,还有那片他送我的、保护我平安的两瓣梅。”
“两瓣梅?”曲勇重复着。
“是呀!”雷伯有些激动。“那是一位伟大的老人用鲜血和生命才采集到的,她很珍贵,让他永远带在身上,他会平安一生的。”
曲勇心里反复重复着两前梅,那是他这些年最聊得来的一个网友的网名啊,有一段时间没跟他聊了。难道两瓣梅竟然是军师?真是太巧了!
……
就是在当天夜里,雷伯死了。
雷伯临死的时候,他吃力地抓起曲勇的一只手,然后又吃力地抓起姗姗的一只手,将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并瞪着眼直勾勾地看着曲勇和姗姗,张着嘴,他好像要说什么,可是,老人实在没有能力说出声了。其实,曲勇和姗姗明白雷伯要对他们说什么。
终于,雷伯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他的双眼却没能闭上。
……
雷伯,鸽界的神,鸽界的领袖死了,死得无声无息。
曲勇和姗姗埋葬了雷伯,他们没有掉一个眼泪瓣儿,因为他们知道雷伯不需要眼泪。
埋葬完了雷伯,曲勇对姗姗说:“雷伯希望我们牵手回家,一起用心去经营雷伯留给我们的公棚?”
姗姗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好一会儿,她抬起头,那双标致的杏仁儿眼里闪着感激,她认真地说:“我有点累了,我想歇歇了。”
曲勇了解姗姗的性格,因此,他没有再说什么,眼里却充满了真诚。
姗姗走了,她没有回头。
……
曲勇也走了,他是带着雷伯的重托走了。
他首先去了A市,他要为翔子赎回房子。曲勇碰到了一位开明的、同情达理的房主,当房主听完了曲勇讲述了翔子卖房的原因后,房主二话没说,明天腾房。
当晚,曲勇又与柳虹进行了一番长谈,最后将柳虹写给我的亲笔信带了回来。
……
听完了眼镜的故事,我才真真切切地认识了我面前的眼镜,一个和我一样的鸽痴、鸽奴。
鸽奴52
曲勇将一串钥匙递给了我:“这是翔子家的房门钥匙,让翔子搬回去吧!雷伯说得对,翔子一家三口不能没有房子住呀。”
我接过了曲勇递过的钥匙,眼窝湿润了,可是我什么也没说,我知道此时人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我只是抬起手重重地拍了拍曲勇的肩,深情地看着他,充满了感激之情,一切都在不言中。
曲勇说:“按说我们应该算是老朋友了,我们彼此在网上聊了这么多年,原来你小子就是两瓣梅,难怪我们彼此有共鸣。”
“是呀。”我也深有感触,“今天我们总算见面了,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类分。”
曲勇话题一转,说:“回家吧,她们娘俩儿都等着你、盼着你呢。”
我想了想,说:“还是等这个赛季结束以后再回去吧,我想这里现在需要我。”
曲勇点了点头:“也好,这里真的很需要你。她会理解你、支持你的。”
我突然想起了杏仁儿眼:“你不该让她走,应该把她留下来,她很优秀。”
曲勇想了想,说:“我了解她,她想走,我是留不住的。她说她太累了,她想歇歇。是呀,她真的太累了,让她歇歇吧。”
我有些替杏仁儿眼担心,我清楚她随时可能有危险,因为耿秃子让她弄惨了:“她会去哪儿呢?”
曲勇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没有言语,他的眼里却充满了矛盾。
……
那天夜里,天空雷声大作,接着大雨瓢泼。
我没有半点的睡意,一闭上眼,雷伯就会出现在我的眼前,雷伯说得对呀,单靠我们几个人想拯救中国的赛鸽运动的确是势单力薄、孤掌难鸣呀!想拯救中国的赛鸽运动,必须引起高层的重视,出台一整套的、严紧的治理措施,大规模、全方位地掀起扫除“黑棚”的风暴。可是,谈何容易呀!我又想起了那个手眼通天、可以任意向省市高官发号施令的女人——媚姐,如果她在,她一定能帮我们完成心愿,因为她有能力。可是,她现在可能仍然在美国趴窝呢,用得着她的时候,我真的想她了。
天空,雷声大作,像似雷伯在怒吼。
天空,大雨倾盆,像似雷伯在流泪。
……
这个艰难的、阴雨连绵的赛季终于结束了。
不少公棚垮掉了,一些跟头把式坚持下来的公棚也是赔得老逼朝天,下个赛季能不能存在还都是个迷。唯有我们的公棚轻松加愉快,充分显示了奖金赛的公正性、公平性和合理性。
赛季结束了,我该回家了。
回家前,我想我应该去看看雷伯,陪老人家唠唠喀,我想老人家一定很寂寞;还有我应该去趟蛇山子。几天前,麻三给我打来个电话,说他们的药厂出奇的兴旺,他们决定实行股份制经营,说我投入的三十万已经作为药厂的股份了,我是药厂当之无愧的股东之一,当之无愧的大功臣。麻三呀麻三,他哪里知道这三十万跟我根本不挨边。麻三电话里还说,一个美藉华人看清了药厂的潜力和前景,为药厂一次性入股千万,药厂的前景十分可观,蛇山子的父老乡亲们富了。麻三在电话里邀请我来蛇山子参加股东大会,我觉得我应该去一趟,一来把情况向麻三他们说清楚,二来我可以看看二叔,那可是救过我性命的老人哪!

雷伯的坟墓上除了鲜花以外,还堆满不少精致漂亮的纸鸽子,这些纸鸽子一定是杏仁儿眼为雷伯叠的,它们个个都像雷伯的铁将军。
我为老人烧上一柱香,为老人点上了一枝香烟,然后我坐下来和老人聊了起来:“雷伯,这个赛季结束了,我听您的,我一定回家,和老婆孩子好好过日子,好好养鸽子。回家前,我特意来看看您,我真的很想您,我知道您一个人在这里一定很寂寞,所以来陪您唠唠喀,陪您抽枝烟,陪您喝顿酒。您是不知道,您老人家走的那天,您的铁将军们炸笼了,炸得很凶,有的甚至撞得头破血流。我真服了,鸽子这些小精灵真有灵气,它们舍不得你呀。雷伯,您的贴子像一颗巨型炸弹,它的威力真大,很多公棚被这颗巨型炸弹炸得面目全非、支离破碎,他们经不得您这一炸呀。同时,您的这颗炸弹也炸醒了那些仍然蒙在鼓里、执迷不悟的鸽友们,我想您的这颗炸弹也一定能炸醒那些一直沉睡着的、占着茅坑不拉屎的高官们,使他们真正地意识到中国的鸽界到了非整治不行的时候了。雷伯,我们的公棚成功了,我们的奖金赛正在深入鸽友们的心。”
雷伯可能很久没抽烟了,他的烟很快抽完了,我忙又为他老人家点燃了一枝。
我接着说:“雷伯,我经历了一个感触很深的赛季,在这个赛里,我接触了很多的鸽友,他们让我很感动,让我更加感到有责任,有压力。有一位马姓老伯,无儿无女,老伴半身不遂躺在床上十多年了,靠马老伯微薄的养老金艰难地维持着老两口的生济。马老伯一生爱鸽如命,他送来我们公棚两羽鸽子参赛,可是,家飞初期,他的两羽鸽子就游棚了。我们电话通知了老人家,马老伯沉默了一下,道了一句谢谢,没有多说一句话。公棚决赛那天,老人也来了,在一个不被人注意的角落里和鸽友们一起期盼着鸽子归巢。当获奖鸽归巢时,他跟鸽友们一起欢呼雀跃,甚至流下了激动的眼泪。我被马老伯的行为感染了,我走近了马老伯。马老伯拉紧了我的手,流着眼泪对我说,前几天老伴走了,老伴临走时跟我说,家里的一切让她折腾空了,连鸽粮都买不起了,她说她对不住我。她走了,我可以攒些钱,养鸽子了。老伴知道我的心思呀,明年我可以多送公棚了,鸽子多了就不能都游棚了,或许还有机会进奖呢!一个多么执着的老鸽友啊!”
雷伯的烟又抽完了,雷伯的烟抽得真快,今天我一定让老人过足烟瘾,我忙又给雷伯点上一枝。
我接着说:“雷伯,翔子有房住了,有鸽养了,他现在活得有滋有味。他不知道我来看您,知道了他一定跟我来的,他很想您,过几天我一定和他一起再来看您。雷伯,您想喝酒了吧?您一定好久没喝酒了?今天,我特意为你带来了一瓶名酒,还有A市的最有名的风味下酒菜,今天咱爷俩儿喝个一醉方休。”
我把酒菜为雷伯摆上,又为雷伯斟上一杯酒,我也为自己倒上一杯酒,然后和雷伯一杯酒一口菜地喝了起来。整整的一瓶酒喝干了;整整的一包香烟抽完了,雷伯坟前的那柱香还没有燃尽。我清楚,雷伯是在留我,是在留我陪他多唠一会儿,雷伯一个人在这里寂寞呀!于是,我又跟雷伯唠了很多很多,大到关于中国鸽界未来的走势,小到什么血统的鸽子配对作种比较科学合理……
那天,我和雷伯唠了很久很久,直到第三柱香燃尽了,我跪在雷伯的坟墓前,重重地给老人家叩了三个响头,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老人家。临走时,我还向雷伯承诺,我会经常来看他老人家的,而且,我还要带老婆孩子一起来看望他老人家。

离开了雷伯,我去了蛇山子。
来到了蛇山子,我意外地见到了两个女人。一个是一直让我担心的杏仁儿眼;另一个更是出乎我的意料,她竟然是我日思夜想的媚姐,那个手眼通天、可以随时向省市一些高官发号施令的媚姐,如今已经入了美国藉的媚姐。
媚姐就是麻三所说的向药厂注入千万元股份的美藉华人。
鸽奴53
我在蛇山子意外地看到杏仁儿眼,我有些惊讶。
杏仁儿眼却对我说:“当初药厂开业时,你约我来,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一定要去,但不是那个时候,那个时候我要做的事还没有做完。那次,为了救你我第一次来到蛇山子,我一下子就被这里的山,这里的水,特别是这里的人深深地吸引住了,那天起我就决定,赛季结束了,我一定要来这里。”
“是呀!”我深有感触地说,“这里的山好,水好,人更好。”
杏仁儿眼话题一转,关心地问我:“你把他们娘俩儿接回来了吗?”
我点了点头:“这次回去以后一定把她们娘俩儿接回来,她们娘俩儿正等我呢。”
听了我的话,杏仁儿眼的眼里充满了欣慰。
我突然想到了曲勇,便试探地说:“差不多大半个赛季和曲勇接触,我真正认识了他,他是个难得的好人,他从里心里爱你,他真的很需要你,他不能没有你,他现在过得很孤独,他……”
“一切都过去了。”杏仁儿眼打断了我的话,“往事如同过眼云烟,咱今天不唠过去,想起过去,累心哪,还让人不开心。现在多好啊!我的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静过,这里真好!”
听了杏仁儿眼的话,我还能再说什么呢?
那天,我和杏仁儿眼的谈话刚刚开始,我就被兴奋的麻三叫走了,他说他要给我引荐一位重量级的人物,一个来自美国的富商。
当我和麻三推开药厂办公室的房门时,我惊呆了。原来麻三所说的重量级的人物竟然是我一生难忘的、对我恩重如山的媚姐。媚姐不是在美国趴窝呢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蛇山子?媚姐突然见到从天而降的我,一时也楞住了。是呀,她做梦也想不到会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里见到我。
我认识媚姐说起来也是个缘分。
我大学要毕业前的那个学期,所学课程基本结束了,同学们的心都散了,说是找单位实习,其实大部分人都找地方打工去了,都想借这个时候挣点小钱。我选择了离我们学校不远的一家挺有名的西餐厅当服务生,一天工作挺轻松的,工作环境还好。西餐厅不像冷面店、抻面馆那类小店,三教九流什么人都去,二两小烧,一盘花生米,喝粘酒,一喝半天。到我们这里来的人大部分都是有一定身份的,不是绅士也是款爷,当然也有一些人伪装绅士来这里装阔。
那阵子因为毕业后去向的问题搞得有点焦头烂额,整晚整晚地失眠。那天,在西餐厅服务时有点心不在焉,将红酒洒在了一个客人的身上。
客人是个五十多岁、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秃顶男人。秃顶男人是正在与他对面的一位二十多岁的女子窃窃私语时遭到我的红酒袭击的。秃顶男人顿时暴跳如雷。冲着一时不知所措的我愤怒地吼道:“你小子的眼睛是肚脐眼啊!我这可是BOOS,是世界名牌!”
我知道我闯大祸了,一时慌了手脚,有些惊恐万状,慌忙用纸巾为秃顶男人擦拭着洒在他的BOOST恤上的红酒。
秃顶男人一把推开了我,继续冲我吼道:“这怎么能擦得干净!好几千元哪!你赔得起吗?
我慌忙说:“实在对不起,全是我的错。”
“难到还是我的错吗!”秃顶男人瞪圆了眼,得理不让人,“你睁大眼睛看看,我这可是世界名牌,BOOS你听说过吗?”
说真的,我真的听说过BOOS这个牌子,的确是当时最响的牌子,因此我说:“我听说过,的确是世界最响的牌子,实在对不起,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就行了吗?”秃顶男人不依不饶,“我是来消费的,我是上帝,你要对你的过错负责任!”
我想求得对方的原谅,因此我恳求地说:“我是附近那所大学的穷学生,勤工俭学来这里打工,一个月才几百元的工资,我真是赔不起呀!”
“赔不起?”秃顶男人仍然不依不饶,“赔不起也得赔!”
我想了想说:“您看这样行吗,我负责给您清洗,隔壁有一家干洗店,全是国外进口设备,据说清洗过以后和新的一样。”
“放屁!”秃顶男人急了,“这是清洗的问题吗!把你们老板找来!”
“老板不在。”我说。
这时,一个女人走了过来,站在了秃顶男人面前,不紧不慢地冲着秃顶男人说:“这位先生,我这个人生来胆小,您刚才说的话吓着我了,一件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半袖衫值几千元?”
秃顶男人打量着突然出现的女人,紧眨了几下眼:“你……你是这儿的老板?”
我也打量起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我不由得眼前一亮,面前的女人差不多有四十岁上下,却是光彩照人、趾高气扬,有压倒一切的气势。
女人回答秃顶男人的话说:“不,我不是这儿的老板,我和你一样是来这里吃饭的。我这个没见过什么世面,有点少见多怪,真不知道一件半袖衫能值几千元。”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秃顶男人对面前的女人很不礼貌,“这没你的事,你少管闲事!”
“让你说着了,我这个人生来就爱管闲事。”女人不紧不慢,话语中充满了讽刺,“我老妈就曾说过我,小时候我就爱管闲事,就连孩子们打架我都要管。后来,我长大了,闲事管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多,小到谁家的大姑娘被人耍了,大到当官的不给老百姓做主,我都要管。今天,这个闲事让我赶上了,你说我能不管吗!”
“你……”秃顶男人疑惑地看着面前这位口气大得着实有点吓人的女人。
女人笑了,笑得让人有点捉摸不定:“老兄能穿几千元一件的半袖衫,一看就是做大买卖的。我不清楚,老兄的半袖衫值几千元,这几千元是美金呢,还是欧元?如果我没看走眼的话,这位老兄的这条裤子应该是当今世界最走红的牌子金利来吧?老兄手腕上的这只表好像是劳力士满天星吧,不过像这种牌子的表在这里是不多见的,见到的大多是假货。如果是真货的话,起码要值几十万的,一般土财主是戴不起的。另外,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位老兄手腕上的表是块坤表,不适合您。老兄身着昂贵的BOOS和金利来,手腕上戴着价格惊人的劳力士满天星,身边又有这么一位年轻美貌的女子陪着,一看就知道是做大生意的,屈屈几千元,无论是美金还是欧元,对您这位财主应该不叫钱吧?”
秃顶男人眨了眨眼:“你好像在耍我,你……”
“你好像是想问我是干什么的,对吧?”女人打断了秃顶男人的话,“我姓叶,叫叶媚,社会上不管大的小的,大家都叫我媚姐。”
“媚姐?”秃顶男人吃了一惊。
女人接着说:“小孩子做错了事,一再给你道歉,得饶人处且饶人,犯不上动这么大的肝火。人哪,要讲究点风度,不要太小家子气。特别是男人,特别是男人在女人面前的时候。我说的对吧,老兄?”
我好像也听说过媚姐,那可是无论在官场上还是在生意场上手眼通天、呼风唤雨的人物,没有什么人不给媚姐面子。
媚姐的大名真有杀伤力和震慑力。
秃顶男人听到了媚姐的大名顿时紧张地眨着眼,没话说了。
……
那天,我认识了媚姐。
鸽奴54
我想不到会在蛇山子见到我朝思暮想的媚姐,而媚姐更是一万个想不到她会在这里会突然见到我。
“你怎么会在这里?”媚姐有些惊喜交集。
没等我回答,麻三抢先说:“这是我最要好的大学同窗,是一个被窝里爬出来的铁哥们儿。”
看到了媚姐,我惊喜地流出了眼泪:“媚姐,您不是去美国了吗?怎么……”
媚姐一把抱住了我:“落叶归根。”
是呀,媚姐可是我一生中的大恩人。记得那天媚姐为我解围后,我感激地站在媚姐面前,发自心底地冲媚姐说:“谢谢您,媚姐!”
媚姐笑了:“应该理解人家,在一个女孩子面前逞能,炫耀自己有份量,一般刚有两个臭钱的爷们儿都要这德行。”
我仍然充满了感激:“谢谢您,要不是您,今天我的麻烦大了。”
那天媚姐点燃了一枝香烟,吸了一口说:“对付这种人就不能客气。”
“您说得对。”我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说,是你媚姐名气威力大,人家给你面子,我跟人家不客气行吗?
媚姐继续悠然自得地吸着烟,然后话题一转:“是大学生吧?”
我慌忙点头:“嗯。”
“学什么专业的?”媚姐问。
“法律。”
“大几了?”媚姐又问。
“大四,马上就离校了。”我如实地回答媚姐的问话。
媚姐听了我的回答,按灭了手中的烟屁股,认真地打量了我一番,然后说:“大四了?面临着毕业后的去向问题了?现在可是你一生中比较闹心的阶段啊,怪不得服务时走神呢。”
我苦苦地笑了笑,有些无地自容。
媚姐笑了:“你小子真幸运,有机会认识了媚姐。”
媚姐的话说得我有些莫明其妙。
媚姐说:“一会儿你下班跟我走,一起用晚茶吧。”
我慌忙点头,我意识到我的机会可能来了。

那晚,我是坐着媚姐的那辆红得让人联想的奔驰跑车和媚姐一起来到了省城最著名的凤凰楼。
下了车,媚姐说:“这里的晚茶很地道,是真正的香港人的手艺,今天我们就选这里吧。”
我慌忙点头,心说,刚刚离开餐馆又吃什么晚茶,大概富人都这么个活法?苦了他们的胃肠呀!说真的,我在省城活了二十多年,真的没来过凤凰楼,只是知道凤凰楼是富人们出入的地方,作梦也没敢想今天突然有机会跟媚姐来这里。人哪,不信命不行,天上突然掉下来个媚姐,可能是改变我一生的媚姐吧?那天,我半点都没多想,媚姐为什么对我如此的热心?不想也对,想多了太累,况且,人家图我啥?或者富人就这么个活法?证明自己的能力给人看?
我和媚姐走进酒店时,两位漂亮的迎宾小姐发现了媚姐,几乎是异口同声:“媚姐好!”
“为什么不问这位先生好?”媚姐微笑着反问两位迎宾小姐。
两位迎宾小姐慌忙向我问好:“先生晚上好!”
我一生中可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待遇,一时有些慌了手脚,慌忙回答:“谢谢!”
大概我慌乱相挺难看的,媚姐忍不住笑了。
我跟着媚姐在一位服务小姐的引领下来到了一个靠窗的座位旁。可是,座位上正坐着两个用餐的男士。服务小姐不由得吃了一惊,有几分恐慌地看着媚姐。我发现媚姐突然皱起了双眉,板起了面孔,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时,一位经理模样的人一脸惊慌地跑了过来,连连向媚姐点头解释:“媚姐,实在是对不起,新来的服务生不清楚这里是您的专位,所以……”
“我已经不耐烦了,因为我在这里站了很久了。”媚姐一脸的不悦。
经理忙点头称是,然后走到了两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男士面前,低声地向两位男士说了些什么,两位男士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了看媚姐,然后满脸陪笑地站起身,毫无怨言地换到别的位置去了。
我明白了,可是我觉得媚姐没有说实话,我和媚姐是刚刚到,没站多一会儿,媚姐为什么说她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了呢?
经过服务人员一阵闪电式的收拾后,我和媚姐坐在了属于媚姐的专门位置上。
经理陪着笑脸对媚姐说:“今天让媚姐不高兴了,我向媚姐保证,以后决不会再出现这类事了。”
媚姐的表情仍然没有放晴,仍然是一脸的不悦:“快去安排吧!”
我觉得媚姐有点得理不饶人,况且我不清楚媚姐的理在哪儿?我觉得媚姐挺专横,可能大凡有钱的人都这样?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财大气粗吧。
“说说你的打算吧?”刚坐稳,媚姐点燃了一枝香烟,一边悠然自得地吸着,一边问我。
“打算?”我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媚姐。
媚姐仍然是一边吸烟一边说:“进政府机关?现在的铁饭碗也不那么好端哪!做生意?谈何容易呀!”
我心想,听媚姐说话的口气,好像无论是政府机关,还是什么,她只是一句话的事。仿佛坐在我面前的不是媚姐,而是人事局的局长。
媚姐思索片刻,说:“年轻人还是要进步,要向上,所以我觉得还是进机关吧,将来有机会成大事,特别是男人,要有志向,要成就大事业。”
媚姐说的有道理。
这时,经理为我们按排的食物摆满了桌面,我看了后眼直了,什么东西,一小碟一小碗的?只有一样东西我认得,就是小笼屉里四个透明的小饺子,我心说,这小饺子是什么面做的,能看到里面的馅,四个小饺子够谁吃的?
媚姐指着桌面上的碟碟碗碗对我说:“这里的燕窝是极品燕窝,这里的鲍鱼可是纯正的澳洲鲍,这里的虾饺可是这里的招牌。”
那时,我只是听说过燕窝、鲍鱼,当时见了真东西,真的有些大失所望,燕窝越看越像学校大食堂里用大铁桶装着的鸡蛋甩袖汤,鲍鱼为什么连脑袋都没有?有点像毛蚶。
“我们边吃边谈吧。”媚姐说。
那天,我一生中第一次饱尝了燕窝、鲍鱼之类的大餐,但是说句心里话,我吃得有点不香不臭,可能是在媚姐面前有点拘谨,没放开。
就是那天,媚姐拨通了一个什么人的电话,神话般地搞定了我的工作。媚姐真神通,一个电话,我就成了国家公务员。
我有点像作梦!
……
我和媚姐刚刚开始接触,媚姐帮我办了个天大的事,安排了我的一生,媚姐却突然人间蒸发般地在我的世界里消失了。后来才听传说她是为了躲避那场来势凶猛的反腐风暴,去了美国。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仔细打量媚姐,媚姐在美国趴了那么多年窝,她的确有些老了,可是她仍然不减当年,仍然是那样的美,浑身上下到处充满着精神。
“媚姐,我真的很想您!”我掏心窝子说。
我说的是真心话,我真的从心里想媚姐,特别是遇到难处时,更是想媚姐。翔子出事时,让赵局长软馈时,耿秃子和六哥他们横行霸道时,我就更加想念媚姐。
媚姐笑了,笑得很满足:“媚姐也想你呀,今天看到你,和第一次看到你时的感觉一样,看了就忘不掉。”
……
媚姐的突然出现,我心潮澎湃,我仍然相信媚姐的能力,鸽界有救了。我将代表全国三十万鸽友求媚姐,跟那些掌握着权利的高官说句话,拯救一下中国的鸽界,铲除那些坑害鸽友们的黑棚。
我想媚姐一定会帮我,我想她现在一定还会有这个能力,我的心中燃起了希望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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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媚姐会帮我,其实这种相信并没有什么充分的依据,如果说有依据的话,只能说是人家在我曾经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没用吹灰之力就搞定了我的燃眉之急。
有时我也想,我和人家媚姐非亲非故,仅仅是一面之交,人家为啥要帮我?后来回想起来,那个时候,我真是太单纯了,单纯的有点发傻。
记得我报到那天,办理完手续,局长把我留下来,他对我说:“媚姐来电话特别叮嘱,要求我必须满足你的一切要求。你放心,我能做到的一定做好,媚姐她是看得起我!是信任我!”局长说话时,眼里闪着激动。
我心说,媚姐的面子真大,媚姐真神通。
局长走后,我兴奋地拨通了媚姐的电话,在电话里我好像一连串说了好几个谢谢。媚姐笑了,她约我晚上凤凰楼一起用晚茶。和媚姐一起用晚茶,我求之不得。
那天晚茶后,媚姐说她最近太累了,想开房休息一下,要陪她一同去。当时好像我说不清为什么犹豫了一下,鬼知道当时媚姐是不是看出来了,总之她没有任何反应。我丝毫不敢怠慢,媚姐是什么人?是手眼通天的神哪!是我一步蹬天的大恩人。
这是一间豪华的套房,媚姐说这是间凤凰楼最豪华的一个房间,说是什么总统套房,住上一宿要上万元,不知道哪个国家的总统在这儿住过。
在房间里,媚姐拉紧了我的手,眼里闪着兴奋:“我的小宝贝,你不是说要谢谢我吗?”
“媚姐?!”我有些紧张。
“你想怎么谢我?”媚姐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我,不住地咽着口水。
现在想起来,当时我傻得不能再傻了,我也只是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媚姐,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甚至不知道下面将要发生什么。
媚姐含情脉脉地说:“小宝贝,今天和媚姐做个游戏吧,这是个让人消魂的游戏,是人世间最美好、最刺激的游戏,或许你已经和别人做过,但是如果跟媚姐做完这种游戏,你一定会觉得更疯狂、更刺激。”
“媚姐?”我紧张地心快要跳出来了。
媚姐仍然含情脉脉:“我的小宝贝,把眼睛闭上,我们的游戏开始吧!”
我顺从地闭上了眼睛,一切听从媚姐的摆布。媚姐滚烫的双唇突然贴到了我的双唇上,她猛烈地在我双唇上吸吮着什么,堵得我呼吸极度困难。
突然,媚姐的电话铃急促地叫开了。
我和媚姐不约而同地睁开了眼睛。
媚姐顺手抓起了电话,笑了:“我们的游戏刚刚开始,稍等,一会儿我们从头再来。”
媚姐接通了电话,屋间里很静,我清楚地听到对方的声音,对方是一个女低音,一个成熟的声音:“媚姐吧?”
“你是谁?”媚姐显然没听出来对方是谁。
女低音的声音很深沉:“我是谁不重要。我想请你放掉你面前这个涉世不深的孩子,行吗?”
“你是什么人?!”媚姐的话语中充满了紧张。
女低音的声音仍然很深沉:“我请你放掉你面前的孩子有两个理由,其一,他还是个孩子,应该和你的女儿的年龄差不多吧,你是在作孽你知道吗?作孽迟早要遭报应的……”
“你是什么人?!”媚姐的脸有些变形,声音有些颤抖。
“你先别急,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对方仍然一字一板地说,“其二,我想你应该或者已经闻到了这场来势凶猛的反腐风暴的火药味,我想你是个聪明人,现在你到了考虑你退路的时候了,心别太大了,长点心吧!”
“你在恐吓我!”媚姐的声音更加颤抖了。
对方仍然不紧不慢:“你认为我是在恐吓你吗?还是听我的劝吧!”
媚姐紧握电话,喘息明显有些不均匀:“我媚姐是被吓大的吗?”
“你可不是被吓大的。”对方的声音仍然很低沉,“你媚姐在这个城市翻手云覆手雨、叱咤风云这么多年,你怕过谁?不过,现在到你害怕的时候了。听我的,放了你面前的孩子,马上想想你的退路,可能还来得及。”
“你放屁!”媚姐怒了,她甚至在吼。
“你嚷什么!”对方仍然不紧不慢,“静下来想想我的话,你没有太多的时间了!”
对方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媚姐仍然紧握电话,浑身在颤抖,脸色陡变。
……
那天,一个神秘的女低音的电话,终止了媚姐和我刚刚开始的游戏。
第二天,我接到了媚姐的电话,媚姐在电话里约我去一家很有名的酒吧见面。可是,我和媚姐在酒吧里见面后,媚姐只说一句,她要走了,她不会放过那个女作家。一句话刚说完,她便接到了一个什么人的电话,媚姐顿时有些慌了,她站起身,只给我留下了一句我还会回来的话,便急匆匆地走了,确切地说,是神色慌张地跑了。从此,媚姐音讯皆无,后来,我听人们议论才知道,媚姐跑美国躲事去了。
媚姐说她不会放过那个女作家,那个女作家是谁?我联想到我当时打工的那个西餐厅的老板,一个很有名气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家——铁言。媚姐说的会是她吗?
应该说铁言头些年的名声很大,是因为她写了一部叫《都市宠儿》的小说,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的反响。《都市宠儿》这部小说是写的是一个呼风唤雨、能力超强的女人活动于官商之间的故事。后来,很快这部书被列为了禁书。铁言为此隐名埋姓开了这家西餐厅。我跟铁言接触时间不长,但她留给我的印象是个语言不多,和蔼可亲可亲的老大姐。我们都习惯地叫她铁姐。后来想起来,铁姐写的《都市宠儿》的原型应该就是媚姐吧!看来,在铁姐和媚姐之间一定有一段非常复杂的故事。后来,铁姐也在这个城市里消失了,西餐厅移主了,听说铁姐被调到北京去了,好像是去年我看过她写的一部反腐题材的电视剧。
现在有时想起来,铁姐救我于危难之中啊!不然,我就一定要献身于媚姐了。
……
“你们认识?”
是麻三的话打断了的回忆。
媚姐笑了:“我认识他时,他还是个很纯很纯的小伙子呢。现在结婚了吧?”
我笑了:“儿子都好几岁了。”
媚姐听罢,仍然在笑,但却没有言语。我能想像得到,媚姐此时笑什么。
我不清楚,媚姐为什么会知道在中国的版图上有这么个蛇山子,她为什么偏偏要到这里投资?于是我问:“媚姐,您怎么知道这里的?”
媚姐仍然是笑着回答:“这要问我的宝贝女儿姗姗了……”
“姗姗!”我有些惊讶,杏仁儿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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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还是小啊!生活好像是有意安排的,媚姐竟然是杏仁儿眼的妈妈,杏仁儿眼竟然是媚姐的亲女儿。
细想,这应该是件好事。因为鸽子,杏仁儿眼失去的太多了,所以,我坚信杏仁儿眼一定能和我一起求她的妈妈,为中国的信鸽事业做点贡献,去拯救中国的鸽界,还中国赛鸽运动一片蓝天。
还是那句话,媚姐一定能帮我们完成拯救鸽界的心愿,因为首先我相信媚姐的能力,其次我们有这种关系,况且又有杏仁儿眼。
说点题外话,媚姐能回来投资与麻三他们开办药厂,说明媚有眼光,聪明。当然,杏仁儿眼能把她的妈妈从千里之外的异国他乡招回来,更说明杏仁儿眼的聪明,她看到了蛇山子药厂的潜力所在。
那场来势凶猛的反腐风暴,多少贪官被掀下马,而媚姐这个穿梭于贪官间的风云人物竟然安然无恙,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外国人,变成了一个投资商。媚姐的能量不容低估啊!
……
那天傍晚,麻三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农家菜,款待大家。
席间,麻三说:“在座的都是药厂的股东,在蛇山子的乡亲们走投无路时,是我的大学同学军师救蛇山子乡亲们于危难之中。他关键的寄过来的30万元,使我们的药厂开张了,我们看到了希望……”
我觉得到让麻三心里明白的时候了,因此,我打断了麻三的话:“麻三,你错了,你一直蒙在鼓里,那30万不是我寄给你的,这笔款子是我的一个穷鸽友翔子以我的名义寄给你的,他把他家的唯一财产房子卖掉了,全部房款30万。后来,又是姗姗出款让曲勇赎回翔子的房子,所以,这30万确切地说应该属于姗姗的。”
“姗姗的?”麻三紧眨着眼。
杏仁儿眼笑了:“翔子真是个好人,他有什么?他能把他们家的唯一的房子卖了,支援贫困中的蛇山子的乡亲们,我们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呢!”
媚姐思索了一下,说:“是呀,人应该学着多做善事。在国外的几年里,我反思了我走过的路,人哪,到什么时候都要行善积德。所以,你们说的那个卖房子救蛇山子乡亲们于危难之中的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我想了想对媚姐说:“他叫翔子,是我的鸽友,是铁哥们儿。”
“鸽友?”显然媚姐不懂鸽友的涵意。
我解释说:“我们都喜欢鸽子,所以叫鸽友。”
媚姐不理解:“不好好当你的公务员,什么时候喜欢上鸽子了?”
我笑了,笑得很苦。
“鸽子好玩吗?”媚姐突然问。
我说:“鸽子好玩,可是我们玩得很累,很伤心,很无奈。”
“为什么?”媚姐认真起来。
我觉得机会来了,我说:“媚姐,从前你帮助了我,使我在众人面前很有面子,今天,我还想求您件事,我代表全国30多万鸽友求您,只有您能帮我们……”
“我能做什么?”媚姐打断了我的话。
于是,我详细地向媚姐介绍了目前中国鸽界的现状,公棚、协会无所顾忌地作弊,坑害鸽友,而且大批税款被偷漏。国家的上层却半点不知道,所以我想请媚姐和上层领导说一下,引起上层的重视,从而拯救中国的赛鸽运动。
听了我涛涛不绝的介绍,媚姐思索了好一阵,才说:“我回来不足一个月,我看到了国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前,我们商人要想把生意做强做大,必须牢牢地和官家结成同盟,让出一部分利益给官家人,你的路才会越走越顺畅,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可是,现在时代不同了,多少保护伞被摧毁了,官商勾结的时代应该是过去了。此次我回来投资建药厂,我想低调做事,因为我清楚,从前的打法行不通了,老老实实地做生意吧。所以,媚姐不是从前的媚姐了,媚姐呼风唤雨的年代已经成为历史了。”
媚姐说得有道理,是我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细想想,媚姐那个年代,听媚姐使唤的那些个高官们,有的正在铁窗之内反思着自已的罪恶,有的漏网之鱼也是早已解甲归田了。
媚姐皱紧了双眉,她在思索。好一会儿,她说:“不过,我认为有一个人我觉得可以帮你们……”
“谁?”我打断了媚姐的话问。
“那个女作家。”媚姐仍然是思索着说。
“铁言?”我想媚姐说的一定是铁姐。
“对。”媚姐仍然是思索着说,“听说她现在在北京一定内参当编辑,她有机会让国家的高层了解鸽界的内幕,你说是吧?”
我觉得媚姐说的在道理。
媚姐接着说:“铁言是个文笔类刻的家伙,看了她的文章会让你浑身发抖,我是领教过了。”
虽然我不清楚在媚姐和铁姐之间都发生过什么,但是我能想到在这两个女人之间一定有着很多的故事。
……
好像是我离开蛇山子,离开媚姐,离开姗姗的第二个星期,我专程去了北京找铁姐。我觉得媚姐说得对,铁姐有能力帮我。
当我来到铁姐所在的编辑部时,一打听才知道那天是周日,铁姐公休。
无奈,我决定去北京的鸽市转转。养鸽子的人都好这口,其实没有什么目的。
北京的鸽市真是不小,确切说,这里不应该叫鸽市,因为这里除了鸽子还有花鸟鱼虫什么的。不知道什么人在哪搞到一只黑呼呼的乌鸦,也来当宠物展示。现在的人都要疯了,不知道怎么个活法了。还是日子好过了,丰衣足食了,从前饿得前胸贴后背那阵子,谁他娘的有心情弄只黑乌鸦玩玩?
突然,我在吵嚷中听到了一个十分耳熟的声音:“我两个月去了三次比利时,我这是地道的詹森原环,万羽争霸赛冠军之子……”
我顺着声音看去,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我发现了一个闪着亮光的秃头,我还发现那只比比划划的手好像缺点什么。
我急步凑上前,果然是他——耿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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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的,耿秃子的公棚被摧毁了,什么时候这小子摇身一变成了鸽贩子了?两个月三次比利时,纯他娘的扒大瞎。
耿秃子一顿神砍,砍的满嘴丫子冒白沫子:“比利时原环的我有多少咱先不说,国内大家的大牌名牌鸽我也是应有尽有……”
“雷伯的鸽子你有吗?”有人问。
“雷伯的?”耿秃子笑了,笑得很得意,“我是谁?我是耿秃子,是雷伯的大弟子,你说雷伯的鸽子我有没有?”
“耿秃子?”有人感到很吃惊,“雷伯的铁将军你有吗?”
耿秃子咽了一口吐沫,说:“中国人有谁向外国人出售过鸽子?只有我,雷伯的那羽横扫比利时的铁将军就是我卖给比利时一个大名家的,咱别说卖给谁了,说出来怕你们害怕。现在雷伯他老人家不在了,可是他的铁将军的后代还在,雷伯的铁将军不会失传,因为雷伯的铁将军是咱中国鸽友的骄傲。”
我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我上前冲着耿秃子说:“你是雷伯的大弟子,雷伯为什么还在网上揭露你的公棚作弊呢?”
“你……?!”
耿秃子突然发现是我,顿感时瞪大了眼睛,他一把抓住了,瞪着眼问我:“你一定知道我老婆在哪儿!你一定知道!”
我也瞪起了眼:“你老婆在哪儿我怎么会知道。”
“你肯定知道!”耿秃子死死地抓紧我,怕我跑掉。
我话题一转,说:“你还好意思说,雷伯的铁将军那是咱中国鸽友的骄傲,可是你却把她卖给了外国人,你……”
“兄弟,你告诉我,我老婆现在在哪儿?”耿秃子打断了我的话,有些急不可耐,“她说走就走了,我必须找到她!”
我也有些急了:“你老婆去哪儿了,你应该问你自己,好像是我把你老婆拐走了。”
“兄弟,我求你了!”耿秃子带着哭腔说,“你说她是不是去找那个小眼镜去了?”
我明白,耿秃子说的小眼镜,一定是曲勇。我真是从心里瞧不起耿秃子,为了一个女人,至于吗!不过,我必须承认,杏仁儿眼的确是个十分优秀的女人,她人长得美,心地又善良,不好碰啊!
……
那天,在鸽市,耿秃子死死地缠着我,我没能走掉。耿秃子为了在我的嘴里得到杏仁儿眼的下落,他硬了把我带进了一家挺有挡次的饭店。那天,我终于和在我认为是我的敌人,鸽界的败类一起共进晚餐。
北京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有人请我喝酒,陪我解闷,也是件不错的事。
虽然耿秃子一再求我,让我告诉杏仁儿的下落,我死也没说;虽然那天我喝了不少的酒,但我也一点也没走板。最终,耿秃子相信了,相信我的确不知道杏仁儿眼的下落。他感到很失望,甚至哭出了声。
那天,耿秃子喝了不少的酒,我真不知道这小子酒量这么大,我喝不过他。
耿秃子的酒喝得差不多了,话题便由杏仁儿眼转移到了鸽子上:“公棚开不成了,一定是姗姗提供给雷伯的信息,雷伯出手够重的,一下子毁了我的棚子。娘的,越烂眼睛越他娘的遭苍蝇,六哥够狠,要了我一根手指头,接着说我欠他一百万,是他娘的往死里逼我呀!”
我跟耿秃子装傻:“六哥要你一根手指头?他要你就给他?”
耿秃子举起了残缺的手指说:“六哥是什么人?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呀!咱跟他玩不了。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呗。鸽子这东西是可以让人发大财的,最近我正在筹划一场拍卖会,中外名鸽拍卖会,咱国内玩鸽子这帮傻子,我玩死他们!”
听了耿秃子的话,我的心咯噔一下,耿秃子这个狗娘养的,又要坑害鸽友。我沉思片刻,决定想方设法粉碎他的阴谋。
我佯装不懂,说:“听说搞拍卖会要有一批托儿,不然卖不上价。”
耿秃子笑了:“你小子说的不错,拍卖会上全靠这些托儿,他们有目的地往上喊价,一来轰托会场上的气氛,调动鸽友们的情绪;二来可不使一些大价钱的鸽子低价出手:三来……”
“你信得着我吗?”我见机会来了,打断了耿秃子的话,“我有几个朋友,都听我的,让他们当托儿……”
“你……?”耿秃子紧眨了几下眼睛。
为了打消耿秃子的疑惑,我接着说:“我也不白当这个托儿,不过我没有过高的要求,如果我按你的安排,你如愿以偿了,雷伯铁将军的后代给我两羽就行,你看行不?”
耿秃子又紧眨了几下眼,说不清他是在怀疑我,还是在考虑我的要求。
我接着说:“不过我朋友们过来的旅差费、食宿什么的必须你担着。”
耿秃子又想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事咱得好好地研究研究,不可以轻易动作,这可是我搞得第一场拍卖会,一旦砸了,我可就没有饭吃了。”
“对,这事可得好好地研究明白。”我显得不着急,“不过,你一定要给我弄两只雷伯的铁将军的后代,我也不白要,你如果信得着我,以后我跟你混,跟你混,能混着雷伯的铁将军的后代。”
耿秃子笑了,笑得很得意。
我和耿秃子喝干了杯中酒后,我没话找话地问耿秃子:“你小姨子呢?”
“我小姨子?”耿秃子一楞神。
“就是那个电脑员。”我补充说,“小丫头挺水灵的。”
耿秃子笑了,笑得挺不自然:“就是随便玩玩,我这辈子就他娘的好这口。”
我有几分神秘地贴近耿秃子:“你当时的姿势太难看了,真有点像配驴。”
耿秃子佯装生气:“你小子嘴够损的,干这种事只要得劲,还管什么姿势吗?”
我点头说:“有道理,另外那天那里环境也不好。”
耿秃子突然像想起了什么,问我:“那天你跑电脑房干什么去了?”
我说:“我听见屋里不是好叫唤,好奇呗,没想到看了一场三级片,挺刺激的。”
……
那天,我和耿秃子东扯西拉地唠到很晚,我们好像是朋友。
分手时,他问我来北京干什么?我谎称是来走亲戚,顺便有可能地话弄两只好鸽子回去。
耿秃子信了。
走出酒店后,我拍着胸脯对耿秃子说:“如果信得着我,需要时喊一声,以后我就跟你混了。”
耿秃子点了点头,然后留下了我的电话号码,并表示,一定给我两只雷伯的铁将军后代。
我想,耿秃子一定会跟我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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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耿秃子分手的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赶到了铁姐的编辑部,在铁姐的编辑部我终于见到了铁姐。
我发现铁姐和几年前比老了许多,脸上的皱纹明显增多了,但铁姐仍然是从前那样精神饱满,她仍然很美,那种端庄、落落大方的美。媚姐也美,是那种妖媚的美,那种放荡的美,美的让人胡思乱想,美的勾人魂;而铁姐的美,美的严肃,美的庄重,美的不敢让人有半点非分之想。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还是渴望媚姐那种放荡不羁的美,大概男人都渴望那种妖媚的美吧。不同的美,不同的人生经历,不同的人生追求,导致了她们之间的一段扑朔迷离的故事。是的,铁姐和媚姐之间一定有一段非常复杂的故事,一定的,只有她们俩个人清楚的故事。
我的突然出现,显然铁姐很惊讶,但表现出却是十分的平静:“这不是在西餐厅里曾经跟我一起战斗过的大学生吗?几年过去,变成纯爷们儿了。”
说不清为什么,我有点嘴不对心:“铁姐,几年不见,您还是从前那样年轻。”
在我看来,女人大凡喜欢别人夸她年轻,可是,铁姐则不然:“几年不见,你小子长本事了,学会嘴不对心了,学会奉承了,学会拍马屁了。”
铁姐一语揭穿了我,弄得我一时无地自容,却还是本能的嘴硬:“我说的是心里话,真的。”
铁姐笑了,笑得很和蔼:“真的假的我心里还不清楚?是专程来北京找我的?那一定有什么要紧的事要我办,对吧?”
我点了点头:“我前天就来了,可是正上你们公休。”
铁姐又笑了:“在谈正事之前,我想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还是国家公务员吧?”
我摇了摇头:“我几年前辞职了。”
“辞职了?”铁姐有些惊讶,“现在干什么?”
“养鸽子。”
“养鸽子?”铁姐更加惊讶了,“养鸽子干啥?”
“喜欢!”
“喜欢?”铁姐有些莫明其妙,“仅仅是因为喜欢就摔了铁饭碗?现在后悔了吧?一定是后悔了。玩物丧志!典型的玩物丧志!”
我也笑了,笑得非常苦,笑得非常的勉强:“鸽子这个勾魂的东西把我害得也真是够惨的,不但丢了工作,而且,在鸽子和老婆、孩子之间我曾冲动地选择了鸽子,现在想起来是冲动啊!”
我说话的同时表现出一副可怜相,想得到铁姐的同情。
铁姐皱起了双眉,表情中暴露出十分的不理解:“你不会是被妖魔附体了吧?鬼迷心窍,精神出了问题?你来得正好,我认识北京精神病医院的医生,我一定要带你好好去看看病,或许你还有救。”
我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铁姐,我没病,我清醒得很,我专程来找您是想求您 想办法来拯救中国的鸽界,因为中国的鸽界正在闹一场空前的瘟疫,我没有病,所以 我不需要您帮我找医生,而中国的鸽界这场空前的瘟疫才真的需要您想办法找一个医生,这场瘟疫真的到了非治不行的时候了,不然它会继续蔓延,后果很可怕,真的很可怕。”
铁姐不动声色地看着我,她在听我讲话,她在认真地听我讲话。
于是,我给铁姐讲述了雷伯——一位老鸽奴的故事,讲述了这个老鸽奴临终前发自心底的、发人深省的遗言。
铁姐听了雷伯的故事,陷入了思索,她的表情十分的复杂,渐渐地她的眼窝湿润了,显然,她被雷伯的故事所打动了。
有着强烈正义感的铁姐震撼了!
铁姐是勇士,是一位时刻为正义而战的勇士,我相信,我有一百个理由相信,铁姐一定会站出来拯救危难之中的中国鸽界。
……
人这一生呀,真是扑朔迷离。想活着,就必须学会承受一切压力,就必须学会克服一切可能出现的困难,就必须学会面对,谁也说不准命运会如何安排你,谁能说得准什么时候下雨,什么时候起风。总而言之,活着挺累,有钱人有有钱的难,没钱人有没钱人的苦。
从北京回来后,我们家的天突然塌了。
我意外地发现了妻的一份体检报告,我被妻的体检报告惊呆了:双侧乳腺肿瘤,边缘不清晰,建议专科医院检查。
我的头被炸开了,顿时大脑一片空白。
后来我才清楚,是妻的单位为了体现对女职工的关心,专门组织妇女集体检查身体,特意选择了一家很有名气的专业体检医院,因为那里有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检查妇女乳腺和子宫的设备。恰恰是这种最先进的设备检查出了我妻双侧乳腺内有肿瘤,而且可能有很坏的结果。
那晚,我和妻抱头痛哭了差不多一宿,好不容易哭到了天亮,我和妻一同去了省内那家专业的肿瘤医院。我们通过了妻单位的一个同事的关系找到了医院乳腺科的那个大脑袋瓜子主任。
大脑袋瓜子主任用手摸了一下妻的两个乳房,然后摇了摇头说:“典型的乳腺癌中期,已经转移到淋巴上了,必须马上手术,切除两侧乳房,还可能延缓生命。”
娘的,他说的可真轻松。细想,人家能不轻松吗,切的是别人的乳房,和他有屁关系,人家就是吃这碗饭的,一辈子下来切了成千上万个形形色色的乳房,他早就麻木了。
都说到了医院就一定要听医生的,可是我不然。手术前那位大脑袋瓜子主任要我在一份什么文件上签字,当我发现切除双侧乳房的字样时,我犹豫了,我恳求大脑袋瓜子主任能不能先把肿瘤取出做切片,等病理结果出来了再切乳房也不迟呀,因为我存有一种幻想,我不相信妻的肿瘤是恶性的。大脑袋瓜子主任听了我的要求后,笑了,他说他很理解我们这些病人家属的心情,但是他要求我们不要抱有任何幻想。尽管如此,我仍然坚持我的观点,大脑袋瓜子主任苦苦地笑了笑,他只有点头同意了。他不能不同意,他没有理由不同意,他是收了我的红包的,一个鼓得不能再鼓的红包被他以一种习惯性的动作揣进了他那雪白雪白的白大挂的大得让人咋舌的口贷里,好像这个口袋是专门特意订做的,专业性极强。所以,他没有道理不同意我的要求。
妻走进了手术室,就如同走进了鬼门关,妻是哭着走进手术室的,我也哭了,我哭得撕心裂肺,周围很多人都哭了,哭得都很无奈。
在手术室外等待的心情是我这一生中最最难忘的,那种等待是世间最难熬的等待,是世间最艰难的等待,是世间最恐怖的等待,是世间最黑暗的等待。这种等待不同于等待鸽子归剿,那种等待虽然也很心急,但是有希望,而这种等待好像一点希望也没有。
在手术室外,我和我的家人还有翔子他们都好像停止了呼吸,双眼都死死地盯紧手术室的门,只要手术门一开,大家不约而同慌忙凑过去。妻手术的过程,不知手术室的门开了多少次,大家不约而同地凑过去多少回,结果都是让大家很失望。
这种等待比死还难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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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清楚,我必须老老实实地面对这种比死还难的等待,因为只有在等待中才能等来希望,虽然,这种等待把我折磨得死去活来,虽然,这种等待的分分秒秒都在挖我的心,虽然,这种等待会出现生与死两种不同的结果,甚至按大脑袋瓜子主任和那种高科技仪器的诊断妻生的结果微乎其微,但是只要是有百分之零点零零一的希望我也要等下去。因为,此时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妻手术前的那个晚上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一个夜晚,那是个黑得让人恐惧的夜晚,一个我一生中最漫长的的夜晚。妻没有言语,只是以泪洗面,能想像得到,妻的心里该是多么的复杂。我理解妻,此时我才真正地感到我对不住妻。都说恶性肿瘤这个败家的东西都是从火上和愁上来的,细想想,这么多年来我让妻上了多少火,给妻添了多少愁呀,都是鸽子惹得祸呀。假如当初我没喜欢上鸽子,假如当初我在鸽子和妻儿之间我选择妻儿,假如……,事实上,生活中没有假如,只有活生生的事实。
那晚,不知道妻流了多少泪,我也流泪了,说不清为什么,我的心充满了莫明其妙的委屈,真搞不明白,我委屈什么。
天快亮的时候,天下起了雨。雨下的不大,但可以听到雨点打在窗上发出的清晰的声音。
妻侧过身,轻声地对我说:“我想求一件事,行吗?”
我没有言语,认真地看着妻。
妻长叹息:“假如……,你一定好好照顾儿子,他像你,聪明得很。”
我鼻子一酸:“你不会的,以后我们一同照顾好我们的儿子,让他长大成人,让他有出息。”
妻想了想说:“长大了不让他玩鸽子,行吗?”
我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别说了,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都是我……”
“不!”妻打断了我的话,“你没有错,我只是不希望我们的儿子像你一样,再去养鸽子,因为那个东西太折磨人。”
妻说得多好啊,鸽子本来是和平的天使,可是,一旦你全身心的投入进去,她会把你折磨死。
妻接着说:“我了解你,认准的道就一个心眼地往黑里走,去做吧,你能成功!”
我真的很感动,妻在这个时刻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
手术室的门又被人推开了,我们再次不约而同、急不可耐地凑上前去。
从手术室内走出的一位护士,她好像十分理解我们的心情,她一边走一边面无表情地说:“去做病理切片了。”
这时一只大手拍在了我的肩上:“我去病理室那边等!”
是曲勇?他什么时候来的?
接着,又是漫长的、心急如焚地等待。
我感觉到,我衣兜内的电话在不停地叫着,我却没有心思去接听它。是因为它不停地、没完没了地叫着,我才掏出电话,电话的屏幕是显示出了耿秃子的电话号。娘的,我这里都火上房了,哪有闲心陪你玩!
我的电话还在不停地叫着,叫得闹心。
说不清又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又开了,一具被白布蒙得严严的尸体被推了出来。我顿时瞪大了眼睛,心,悬到了嗓子眼儿,在场子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接着,大脑袋瓜子主任面无表情地出现了,他说出了最令人恐惧的话:“我们已经尽力了。”
“什么?!”我疯子般地冲上去,一把抓住大脑袋瓜子主任,“你说什么?!”
大脑袋瓜子主任没有理会我的举动,而是无能为力地摇了摇头,然后喊了一个我不熟悉的名字,并再次重申,他们已经尽力了。
我终于瘫坐在地上,娘的!大脑袋瓜子主任呀,你他娘的为什么不先把那个我不熟悉的名子说出来,然后再申明你们尽力了,狗东西把说话的程序搞反了,所带来的后果,是险些要了人的命啊!
当大脑袋瓜子主任报出那个我不熟悉的名字以后,顿时,手术室外疯狂的哭喊声连成了片。那个我不熟悉的名字的家属一下子冲了上去……
那场景,让人撕心裂肺;那场景,让人感到世界未日到来了。
大脑袋瓜子主任看到这场景,仍然是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然后转身欲回手术室。这时,翔子猛地冲上前,一把抓紧大脑袋瓜子主任愤怒地吼着:“你他妈能不能先把名字说出来!你是在要我们的命你知道不!”
大脑袋瓜子主任想解释什么,却是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仍然是面无表情地挣脱开翔子,转身回到了手术室。
翔子气性大,满脸涨得通红。
翔子嫂上前冷冷地对翔子说:“你刚才应该狠狠地教训那个大脑袋,免得他以后再害人!”
翔子冷冷地回应说:“要不是弟妹在里面,我非打出他屎不可!”
……
接着,又是等待,比死还难的等待。
又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了消息。消息是曲勇最先从病理室那边传来的,他好像是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往手术室这边跑,一边把电话打给了我,他气喘吁吁地在喊:“没事!没事啦!是良性的!是良性增生!”
我手握电话,瞪大了眼睛,我真真切切地听到电话那边曲勇的声音:没事,是良性的。可是,不知为什么,我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楞在那里。
终于,曲勇跑到了我的面前,他一把抱紧了我,他的声音变调了:“是良性的,病理室那边出了结果,是良性的!良性增生!”
我最终没能控制住,突然嚎啕大哭起来,这种嚎啕大哭真是痛快,确切地说是释放。
手术室外,人们抱在一起,大家都哭了,认识不认识的,都哭了,大家是在为我高兴,是在我妻高兴呀!
手术室的门开了,妻被推了出来。
大脑袋瓜子主任冲我说:“是增生,良性增生。”
大脑袋瓜子主任说完,好像有些不理解地摇了摇头,我看不清大脑袋瓜子主任口罩后面那张脸的表情,但是,我从他的眼神里好像看出他有些迷茫,有些不理解,起码有些不悦。
大脑袋瓜子主任又是摇了摇头,接着又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怎么会是良性增生呢?”
大脑袋瓜子主任的话一下子刺痛了我,我没有办法控制住了,我一下冲上去,死死地抓住他,疯狂地吼着:“你他妈是在放驴屁!好像她是恶性的你才满意,是吧?”
我的声音未落,一只拳头重重地落在了大脑袋瓜子主任的脸上,翔子再次地愤怒。
大脑袋瓜子主任的脸变形了,他还想解释什么,却被人推进了手术室,他再也没敢出来。
什么高尖端的科学仪器,什么医术高超的大脑袋瓜子主任,都是他娘的扯王八犊子,明明是良性增生,却诊断成恶性肿瘤。要不是我坚持,要不是我不顾一切的坚持,现在我妻的两个奶头就没了。够险的,大脑袋瓜子主任险些毁了妻,毁了我,毁了妻的两个奶头,毁了我的家。
翔子这一拳打得好,翔子的拳头不够狠哪!怎么么没把他的脑袋打放屁!
妻被推进病房时,麻药的劲还没过过,她面色苍白,样子挺吓人的。
麻醉师是个中年男子,他挺负责任,一直跟着我们忙活。他吸取了大脑袋瓜子主任的教训,说话挺有分寸的:“这种仪器目前在全世界也是最先进的,它的误差基本是千分之几,你妻子真是幸运;咱主任的医术全国也是有知名度的,他的诊断应该是比较准的,可是,无论是仪器还是主任的诊断啥也比不上病理切片,只有病理切片的结果才是最准确、最真实的。你妻一定是个好人,好人一生平安。”
妻终于苏醒了。
大家围过去,纷纷把妻是良性增生的喜讯告诉妻,妻笑了,笑得很艰难。
妻紧紧地拉住了我的手,有些有气无力地说:“我没事了,很快会恢复的,你去吧,去忙你的正事,你会成功的!”
想不到妻醒来的第一句话会对我说这些,听了妻的话,我的眼窝湿润了。
鸽奴60
妻,不愧是鸽奴的老婆,她懂我,她从心里懂我。
想想真的有些后怕,这么懂我的老婆险些让我抛弃,都是鸽子惹的祸。不,不对,鸽子是无辜的。
望着病榻之上脸色苍白的妻,望着经过了劫难后的妻,望着死里逃生的妻,我想哭,我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我想让全世界人都知道,病魔退却了,我们赢了,我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
幸福是什么?只有经历了以后我才真正地明白,幸福恰恰就是一种明白。
妻在认识我以前曾经有过一段恋情,在这段恋情以前,多少个帅哥阔少被妻的美色和人品所打动,于是对妻穷追不舍,可妻却偏偏看上了那个既不帅也不阔的傻逼,可是恰恰是那个傻逼的眼睛可能是跑肚了,放着这么个漂亮的、执着爱着他的女人不娶,居然移情别恋。妻失恋了,痴情的妻一时没有办法摆脱失恋的痛苦,在失恋的痛苦中挣扎着。这个时候,我认识了妻,我觉得我机会来了,我想娶妻,于是,我陪妻一同逛街、散心,可是,妻对我却没有感觉,她一直想着那个傻逼。女人哪!真傻,傻的让人没有办法理解。那日,我又陪妻逛街、散心,然后陪妻在一家小饭馆吃面,我知道妻平日里最爱吃面。我们一人一碗面,可妻只吃了少半碗,就将剩下的面推到了一边,两眼泪汪汪地望着窗外昏暗的天空,久久发呆。我吃完了自己的面,没饱,抬头看了看落寞的妻,又看了看妻面前的大半碗面,然后伸手将妻剩下的面端过来,风卷残云般地把它吃完。再然后,我擦拭着嘴巴说:失恋也不能不吃饭呀!妻却瞪大了眼看着我,好一会儿,她惊叫道:你怎么可以吃我吃剩的面?我笑了,当时我笑得一定很温厚:没有剩的,只有你特地为我留着的。
妻听了我的话,显然是被我的话打动了,顿时,眼泪顺腮而下,一下子扑到了我的怀里……
以后,我明白妻,妻明白我,所以我们过得很幸福,那段日子,真好。可是,我一次偶然的机会突然接触了鸽子,我开始糊涂了,我竟然犯下了一生都无法原谅自己的错误,在鸽子和妻儿之间我竟然糊涂地选择了鸽子,因为我糊涂,所以那段日子我过得没有半点的幸福。
妻出院的那个晚上,我特意在大侃的侃鸽茶楼设宴答谢在我妻有病期间对我们关心倍至的鸽友们。那天除了翔子、大侃、银子他们以外,我还特意把曲勇招来了,想不到大侃把奔驰也找来了。
那天,大家除了对我祝福以外,讨论的中心话题是咱们省鸽协的秘书长换人了,听大侃说,新任的秘书长是个楞头青,不懂鸽子,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据说他一上任就将出台一系列治理赛鸽比赛活动的新措施,招术挺狠的。大家都说,可能咱省的鸽界有救了。
我不信,赛鸽运动的一些组织者这么多年肆无忌惮地作弊,已经根深蒂固,仅靠某一个人的力量就能拯救得了赛鸽运动?我想这个楞头青不过一腔热血、虎头蛇尾罢了。说心里话,我还是相信铁姐,我觉得她有能力,有能力呼吁全社会来关注赛鸽运动,有能力呼吁全社会的力量扼制赛鸽界的作弊之风,拯救危难之中的中国赛鸽运动。
曲勇听着大家七嘴八舌后,扶了扶眼镜思索着说:“听说他行,他可能真的会以一腔热血开头,以一个完美的结局收场。”
我听得出,好像曲勇了解这个新任的秘书长,因为曲勇是个深思熟虑的人,是个不轻易表态的人,我了解他。
正在大家七嘴八舌的时候,我的电话叫开了,来电显示,这是一个十分陌生的电话号。
我接通了电话,对方是个男低音:“你是军师吧?”
我问:“你是谁?”
对方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所问非所答:“听说你妻子有惊无险,真为你高兴,是因为你平时积德,一直在为了鸽友的利益冒险工作着,所以鸽友们保佐着你,好人自然会有好报。”
“你是谁?”我又问。
对方接着说:“我知道关于你很多的故事,想找机会约你聊聊。”
“跟我聊聊?”我有些莫明其妙。
对方接着说:“见了面你就知道我是谁了,我相信,我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因为我们是在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工作着。”
“你是谁?”我仍然莫明其妙。
对方接着说:“我听得出现在你周围有很多人,所以我就不打搅你了,最近我会找时间,约你见面的,请听我的电话吧!”
对方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我一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他究竟是什么人呢?
……
那晚,我们喝到深夜,由于高兴,我们都喝了不少的酒。第一个醉倒的是翔子,翔子人实在,加上和我有着与其他人不同的感情,所以他高兴,高兴就多喝几杯,多喝几杯就醉了。我也喝了不少的酒,但是我一直在胡思乱想着刚才接的那个莫明其妙的电话,加上我的酒量可能比翔子他们略高一筹,所以我处在半醉半醒之中。别看曲勇斯斯文文的,他的酒量大得惊人,我觉得他照比大家喝得都多,可是,却看不出他有一点的醉意,我唯一能觉察出他的一点点的反常,就是话略比从前多了。
曲勇端起一杯酒,眼里充满了泪水,对我说:“我想雷伯了。”
我也端起了酒杯,理解地说:“我从北京回来路过雷伯那儿,陪他老人家坐了半天。”
我们说着一同喝干了杯中酒。
我接着说:“那天我告诉雷伯,我已经把他老人家临终前对我们说的话整理成了文字,交给了铁姐,我让雷伯相信铁姐,相信我们,一定会让他老人家安息于九泉之下的。”
曲勇有些心急地问:“铁姐那里有消息吗?”
我摇了摇头:“不会这么快,铁姐她需要时间。”
曲勇沉默了。
这个时候我不想跟曲勇唠雷伯,因为我深深地知道曲勇和雷伯的感情,因此,我话题一转:“大侃说的那个省鸽协新来的秘书长你认识?”
曲勇点头说:“认识,不过也是刚刚认识的,只是见过一面,他是个不听邪、敢碰硬的年轻人,有理想,有志向,或许他真的能干出点响动来。”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铁姐说的对,要想从根本上根治赛鸽界的作弊之风,单靠某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要依靠强大的社会力量。”
曲勇听了我的话,认真地点了点头。
谈到惩治赛鸽界的作弊,我突然想到了耿秃子,于是我说:“你嫂子手术那天,耿秃子不停地给我打电话,那个时候我哪有心思接他的电话呀,我想这小子运筹的拍卖会可能在近期进行。”
曲勇想了想说:“想尽一切办法,不能让他成功,不能再让他坑那些无知善良的鸽友了!”
我想了想说:“这两天我跟他联系,我一定要让他计划落空!”
……
好像天快亮的时候,我们才散席的,最终大家都喝多了,包括我和曲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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