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渐渐离我们远去——2007 记事
在我孩子小升初的那个暑假,记忆里永远抹不去的那个七月份。妈妈由于腰痛去医院看病被诊断为肺癌,这个突来的消息像一盆冰凉刺骨的冷水倾泻在我们家人的头上。
从7月6日妈妈被确诊肺癌晚期到离开我们,只有短短的四个月。在这个既短暂又漫长的四个月里,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无论有多么绝望,但在绝望的同时又是怎样去期待奇迹的发生……这一切的心路历程,只有当儿子的我自己最明白。
为了能确诊和医好妈妈的病,我们当孩子的不知跑了多少权威医院,托人找专家分析病理,希望把妈妈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希望那肺癌诊断不是真的。但是诊断结果都是死亡。我们期盼的那微弱的一点光亮此时此刻变得非常黑暗。现实就是现实,无法改变的的现实!只有承受和面对这个目前残酷的现实与沉痛的打击。
当我第一次得到医院 CT 报告时,医生很明确地告诉我,你母亲已经到了晚期,淋巴扩散全身了,生命期超不过半年……当时的我浑身都在颤抖,这消息太可怕了。
回到家里,家人那里知道我真正的想法是什么,我是害怕啊,害怕死神离母亲是那么的近,我真的不能没有妈妈,难道就象春晚冯巩与朱军演的小品那样———推开家门连喊声妈妈的权利都没有了吗?愿望终究是愿望,害怕也不能让病魔改道而行。我在那一刻起真的什么也不能想了,家里生活不能管了,孩子也丢到脑后了,宁静温馨的生活打乱了。
我们一家人始终瞒着妈妈的病因。在肿瘤医院买的药,都要把药品外包装全部换掉,唯恐妈妈看到起疑影响她的情绪。随着时间的推移妈妈的癌痛越来越重间隔也越来越短。尤其夜晚妈妈的痛苦声让家人撕心裂腹。坚强的母亲啊,镇痛药效时间一过,痛得妈妈咬破了自己嘴唇,撕破了枕头。此后的日子妈妈的睡眠被无情剥夺了,常常因阵痛被一次次痛醒。
我每天守在妈妈床前,多陪妈妈聊聊天,说说话,我深知这样的机会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了,有时与妈妈讲一个故事或开个玩笑,逗得妈妈乐了,这是我唯一能做到的。我从来不在妈妈面前落泪挺住再挺住!免得被母亲看到,说起来容易真正做到这一点那是多么难啊!严酷的是还要安抚七十多岁的老父亲,生活还在继续,日子还要过,太阳每天还是照样升起。
妈妈的坚强感染着每一位家人,即使后来卧床不起期间很多亲友都看不出妈妈是病人。母亲的坚强让我们从来感受不到她和死亡那么的接近。
八月初妈妈还参加了孙女的婚宴。那天妈妈换上干净的衣服心情与精神格外的好。看着孙女长大成家了,全家又添了一口人,老太太高兴极了。这也是妈妈陪我们全家吃的最后一次聚餐了。家里人心里都明白,脸上陪着妈妈说笑可内心却是那么的沉重。我特意用相机抓拍了妈妈最后的纪念。从查出病的最初一个月里,妈妈除了病痛外表没有太大的变化,唯一的就是妈妈消瘦了许多。当进入九月份,病情的发展就不容乐观了。起床需要用人托起,下地需要人搀扶。就这样没几天,妈妈只能坐轮椅了。坐轮椅的时间大概不到一周,被病魔缠绕的妈妈再也走不了路下不了地了,轮椅放弃了。好强一辈子的妈妈急得狠拍自己的大腿,那有什么办法呢?老人家哪里知道这是癌症晚期并发症呀,我们明白更可怕的并发症状正慢慢向妈妈逼近。
由于癌细胞侵蚀了神经系统,首先导致妈妈下肢无知觉。妈妈再也站不起来了,陪伴她的只有身下的气垫床。我们一直没有带她老人家去医院,因为去医院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解决。放化疗的副作用对妈妈来说是更大摧残。残忍地说法就是让妈妈自己硬扛着。随着病情的进一步恶化,吃饭成了伺候妈妈的最大障碍。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准确得说妈妈只能喝流食,每次也就三,四勺的样子。为了维持身体所需只能靠输营养液。为了缓解强烈的阵痛,可待因等强效麻药也逐渐的加大了口服量……
金秋的十月,妈妈最明显的是自己不能小便,只好是请来医生给妈妈用上了导尿管。家人都明白这是肾功能衰竭信号,可怕的事情降临了。导尿管仅用了两天,尿袋里就出现了血丝,由稀变稠,真没想到病情恶化这么快!自从妈妈大小便失禁那天起,孩子们每天都给妈妈清洗多次就是为了让妈妈清清爽爽的,因为妈妈是喜欢干净的人,每当母亲清醒的时候被病魔摧残的脸上不时还露出笑脸,好像要表达很舒服很满意的样子,看到妈妈那慈祥的微笑我们心里感到特别欣慰。
让亲人很清晰的面临死亡是最残酷的,而更残忍的是我们看着妈妈从走路到用轮椅代步,没几天工夫只能无奈地躺在床上,后来翻身都不能自理,结果只会是越来越糟。不管妈妈有多么坚强,不管我们有多么不甘心,都没用!这才是最可怕的。在妈妈临去世的十天左右,她身体消瘦得非常厉害可以用恐怖来形容,身体极度虚弱基本上都处于半昏迷状态。平常爱说爱笑的妈妈目前连说句话的权利也被无情的病魔剥夺了。在妈妈病重期间,我白天还要去酒店上班,扪心的讲我是在逃避,我心里承受不了这种泰山般的压力,更不愿看到妈妈走向死亡的状态。十月底的一天下班回家后,首先跟躺在床上的妈妈打着招呼,慢慢趴在母亲床前,快乐幸福包围着我。轻轻唤道:“妈妈您老儿子下班了,今天您感觉好些吗?”此时妈妈微睁着眼看着我,伸出软弱无力的右手缓缓地用掌心贴在我脸上,我在享受着即将失去母亲的温暖呵护。老人家用只有我能读懂的眼神呆望着她面前的儿子,妈妈的嘴唇努力地张了几下好象在与我说话,遗憾的是我再也听不到妈妈的声音了,母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呀!心酸的我明白妈妈的意思:那是妈妈非常留恋眼前的这个家,那是没有在世上呆够没有爱够我这个老儿子啊!我一个铁挣挣的汉子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自妈妈病后第一次在母亲面前哭了,泪水淌满了妈妈的手心,妈妈的手很吃力的为我拭去眼泪,妈妈摇了一下头仿佛告诉我:“好孩子别哭!妈妈就在你身边!”我双手握住妈妈那充满爱的抚摸我脸的手心,体会着抚养我长大成人的那双手,为我擦屎擦尿的那双手,跌倒又扶起我学走路的那双手。真想这一刻永远停留时间永远凝固。我模糊的双眼看到妈妈很吃力地露出了笑脸,妈妈那无神的眼里充满了晶莹的泪水。虽然那种笑非常呆傻但是那种笑凝聚了坚强与刚毅,凝聚了对死神的蔑视。一方面我觉得这种笑容不应该属于她,另一方面也欣慰妈妈还能对我们笑。多么伟大的母亲啊!
时隔几天后妈妈的眼睛总是很奇怪地睁得大大的,睡眠越来越少,无奈的眼神苍白迷茫而绝望空洞。摆一下手点一下头眨一下眼甚至很轻微的微笑,这是她能做出的唯一反应。在妈妈去世的前两天已经不吃不喝了,甚至连水都无法吞咽。左右的脉搏已微弱到极点,而且呼吸时常用嘴喘气,输氧气也无济于事。不愿看到更不愿接受的结果正悄悄来临。
2007年11月7日零点15分,亲爱的妈妈开始慢慢地离开她热爱的这个世界,慢慢地离开操劳一辈子的这个家!您放心吧,您的孩子们都在您的身边,在您离开我们的这一刻亲人都在守护着您。天堂的路很黑,妈妈:“您一路走好!”我清楚的摸到妈妈的手还是温温的,但后来给妈妈穿寿衣时妈妈的手已渐渐冰凉了。我抽噎着站起身给生我养我的伟大母亲磕个头:妈妈您辛苦了!儿子感谢您的养育之恩!感谢您给了我生命,谢谢您!!
好想好想我的妈妈,世上什么最珍贵?当你已失去的时候最珍贵!世上什么最幸福?听到喊声妈妈的回答声最幸福!有时宁愿没有我和妈妈的那段相处时间和最后一次抚摸我的脸庞,最后那次微笑宁愿没有。这些“最后一次”都是痛苦的记忆。。。。。。
自从妈妈去世后,脑子里怎么也抹不去妈妈的样子。总是做梦希望在梦里再次与妈妈相见。在梦里忽然间找不到妈妈,拼命地寻找,于是在梦里消失了。醒来后忽然意识到她老人家已经走了,这是现实啊!有时梦醒后还想回到梦中去找我的妈妈,其实很难啊!思念是痛苦的,不经意间听到别人喊妈妈不经意间看到某一件东西或一个场景,忽的就想起我的妈妈,防不胜防。
我努力追忆用文字记录母亲病初到离开我们。说实话写这些字很简单,不想伤感的心却很难!我父亲虽然更想念妈妈但总是不予言表不予外露,难受时更不让孩子看到,我与爸爸就这样都放在心上谁也不会说出来。活着的人还要活下去,珍惜生命创造价值,笑着面对生活。继承母亲好的传统用最大的爱孝敬健在的老父亲,这也是妈妈给我上的最后一课!。。。。。。希望有一天大家能通过我的文字看到曾经有一位坚强勤劳简朴的伟大母亲。朋友们,无论你们身处何方请听我一句话:“有父母亲健在的要好好珍惜,多享受天伦之乐,因为他们老了。”
2010-8-24晚 冯文学